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没跟自己较劲,也没跟旁人过不去。一整天都和颜悦色,助理看到了,都打趣他是不是恋爱了。
“快了吧,”简启明想了想,露出一个颇为傻气的笑容来,“可能?”
直到临下班时那杯失手打翻在身上的咖啡烫醒了他。
他愣了足有十秒,才想起放在水龙头下冲,脑子里逐渐有什么念头变得清明起来,他冲出去,顾不得换衣服,一路飞车回了家。
容鹿正发着高烧。
简启明狠狠闭了闭眼睛,把他从沙发上腾空抱起,这才觉得怀里这个人轻得可怕,像是随时都要飞走。
容鹿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已经不太清醒了,迷蒙着眼睛抬头望过来,“……是哥哥吗?”
简启明心口一痛,深吸一口气,放柔声音哄他,“是我。小鹿乖,哥哥带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容鹿摇着头,可怜地哀求着,“不要去医院,爸爸就是在医院……不要去好不好?求求哥哥了……不去好不好?”
简启明权衡一下,还是把他放进床里,打电话给简父,让他安排熟悉的医生来,越快越好。
他此前没有照顾过病人,因此手忙脚乱,又给他准备冰袋,又给他找退烧药。容鹿整理过的药箱被他翻得乱七八糟,把药片从塑料板上抠下来时,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
容鹿很乖地吃了药,任他摆布的样子。简启明要出去给他倒水,容鹿却捉住他的衣摆,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哥哥……”
简启明心疼坏了,放下了水杯,紧紧搂他在怀里,贴着他耳朵念着:“哥哥在呢,小鹿别怕,哥哥在。”
容鹿寻到了哥哥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似乎是要哭尽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
“哥哥、哥哥我好疼啊……为什么不来救我?他们都、都打我,好疼啊……哥哥怎么不来……”
简启明抚摸他后背的手僵住了。
“他们看见哥哥操我了,说我是卖、卖屁股的贱货,是婊子……”容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攥着简启明胸口的衣服,也拿捏住了他哥哥的心,“我就骂他们了……我以为、我以为他们不敢……好疼啊、哥哥,浑身都疼……他们、他们还尿在我身上了……我怎么、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简启明呆愣着,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刺骨凉意,巨大的力量自身体内部将他生生撕裂。
他清楚地明白,眼下自己的心疼实在太过矫情,跟容鹿受过的苦楚比起来,抵不过一分一毫。
“我不要打针,打针好痛。”
容鹿像个小孩一样用气音说着。他背靠着简启明胸膛,抓着被子,仰着脸用祈求的眼神看简启明的下巴。
简启明把他一整个都拥在怀里,感觉到容鹿正在蹭着自己大腿内侧,于是抬脚按住他的脚踝,不为所动,“不行。”
“吃药就好了呀,就是一个小感冒。”他摇了摇简启明的手臂,“真的,不骗你。”
“那也要打,好得快。”简启明低头亲一口他的耳朵尖,眼睛还死死盯着医生的动作,一秒也没有移开,“尽撒娇,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
年轻的医生左看右看,手边根本找不到硬物,于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打不打了?”
简启明让这动静吓了一跳,忙说:“打、打。”又气急败坏地咬容鹿脸蛋的软肉,“你看看你,医生都生气了。”
“那医生回家呗,我吃个药就好了。”容鹿生病以来放肆了许多,又鲜活又可爱。他和简启明咬着耳朵,自以为很小声,全然不顾一臂之外的唐雀。
“我他妈不是聋子,好吗?求求你俩了。”唐雀把针头推进去,给他细致地贴好了,直起身剐了简启明一眼,“真应该让你爸看看你这个鬼样子。”
“爱看看去。”简启明眼看着药水开始淌进容鹿血管里,也没把唐雀当回事儿了。他拿过容鹿的手,轻轻搓他的指尖,“你就酸吧。”
“我寻思我们医务工作者怎么每天就这么受气。”唐雀立在床边,一手插着腰,一手顺着胸口,这样才感觉喘过气来了。他马上收拾好东西火速走人,一眼也不想多看。
容鹿听见了关门声,偏过身去,黏黏糊糊地让简启明抱抱,“你今天又没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