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曹师爷捋了捋胡须,品了一口这明前绿,茶香悠远,入口甘甜,看来这几年来王司曹没少贪啊。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满脸横肉,声音洪亮:“没想到是曹师爷您亲自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曹师爷放下手中茶碗,起身道:“不敢当,小人也是奉都尉之命前来取些银两。”
王泰挥了挥手,屋内几个伺候的小厮纷纷退下。曹师爷道:“一百两银子,这是都尉大人的手书。”
王泰接过扫了一眼便放到了一旁:“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又何必惊动都尉大人。师爷您打声招呼就行了。”
“那怎么行。都尉大人亲自定的规矩,凡五十两以上的银钱出入都得有批条,我还是依着规矩来办,免得官盐当了私盐贩了。”曹师爷坐下身,慢里斯条道,“王大人这几日挺忙啊,一大早就出公差了。”
王泰牛饮了一口茶,叹道:“本官这肩上的担子重啊。都尉大人将银库交给了我,我是夜里都不敢把两只眼睛全闭咯。这不马上又有些‘客人’要来,里里外外的事儿我得盯着。都尉大人亲自吩咐要准备好酒好菜,好菜倒是容易得,现在要寻几坛子好酒还真不容易。这世道,除了那富得流油的人家里,谁还有闲粮酿酒。就连本官,也有小两年没闻着酒味了。”
曹师爷冷笑。这王泰得了便宜还卖乖,整个东望城里除了都尉,就属这银库司曹官儿最肥,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盯红了眼。
“早上去查账,正好查出了好几个奸商。”王泰道,“咱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百姓平安,那些奸商倒好,不仅不事生产还想着法子造假偷税,实在是可恶!连带查账拿人,这才耽搁些了功夫,还望曹师爷不要见怪。”
曹师爷道:“王大人如此辛劳,都尉大人知道后定十分欣慰。”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打了一会儿官腔后,王泰这才道:“我听说昨日城门口来了一伙人?”
曹师爷屈指轻点了点茶盏:“王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哈哈哈,世家出来的动静哪能小的了,大半的东望城都知道了,我哪里算得上是消息灵通。”王泰眯了眯眼,突然道,“曹师爷这银子……”
曹师爷坦率道:“这银子是都尉大人给那些人的见面礼。”整个东望城的大小官吏,王泰不是最能干的,但与他打交道却是最累的。此人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实在是烦人。
王泰了然:“那我就不耽误您公干了。不知都尉大人何时将这些公子哥们送走,‘客人’们可还有三天便来了。”
“这就不用劳烦王大人费心了,都尉大人自有打算。”
王泰起身目送曹师爷离开,便自顾自的去了衙门后堂。几个得用的衙役满脸喜色的跑来:“大人!大人!那些肥猪招了,愿送上家产的一半给您。”
王泰没好气的给了这俩货脑门一人一个爆栗:“什么家产!不过是奸商们为了保命愿意将贪下的银子充进银库!”
“大人说的是。”两个衙役捂着额头一个劲儿地赔笑,“另外您要的五十坛花雕他们也给您送来了,都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那酒香隔着坛子都能闻到。”
王泰这才赏了两人一个笑脸:“差事办的不错,等会儿你们两个去分一坛子吧。”
两个衙役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大人!”
回到书房,王泰小心翼翼地将富商们送来的银票地契一一收好,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敛财。黄文瀚正是看中他的敛财手段,才将银库交给他来管。
如今黄文瀚打算将东望城献给赛罕,像王泰这样身份的官吏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三日后来的客人正是赛罕的使者,这段日子王泰忙的也正是此事。
朝廷与赛罕拉锯了二十多年了,放在二十年前,没有人会相信小小的赛罕会赢过朝廷。但二十年过去了,朝廷南迁,大好河山竟有一半落在了赛罕手里。王泰自认自己不是投降派,他用功念书,等他考中朝廷功名的时候,朝廷却不管他了,朝廷跑到南边去了,能够跟朝廷一起去南边的人无不是世家大族,像他这样的小官吏只能继续留在北方。还好赵王收留了他,可赵王也不行,赵王压根就打不赢赛罕,连续输了好几年,三之一的封地都丢了。
赵王是宗室不能叛国,但眼看自己不敌赛罕后他也不像其他大人物那样,非要让手下人陪着一起死。
“赵王是个好人啊……”王泰喃喃道,“黄文瀚就不是个东西了。”
赵王那么信任黄文瀚,将东望城交给他,这家伙自己投降就算了,竟然还打算献城!王泰对此非常不齿,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黄文瀚的属官,自然是长官怎么做他便要怎么做。
“哎,这都是命啊。大势所趋,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份。”王泰又摸了摸那些地契银票,这世道,靠什么都不如靠银子来的牢固!
曹师爷换了身常服,带着一百两银子私下里去找了萧慕延。萧慕延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座,一脸不屑地瞧了眼放在地上的银箱:“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师爷满脸堆笑:“大人莫怒,这是小人上峰的一点心意,也是送给大人们路上的盘缠。”
萧慕延还未说话,柳淑淑已经探着身体一个劲儿地往那箱银子里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百两银子耶,跟她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那分量足有七八斤吧!啧啧,也亏得这个瘦老头自己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