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过错啦?”惠妃冷笑了两声,瞧着太子。“哼,这话连我都不敢轻易说嘴,怕踩着你的痛处,更怕不吉利!二郎倒是明晃晃没个顾忌。”若说太子无力传嗣,等于直指他不宜为储君。太子被她捉住话缝,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骄傲的偏了偏头,板起面孔不答话。诸位皇子与王妃忙齐声道,“都是儿臣们的过错。”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处,只听见外头黄鹂一声长一声短递着音儿。鄂王李瑶向来自诩聪明,两眼咕溜溜转着,抬起头插口调笑。“阿娘莫恼,二哥府中刚添了几个人。我听说有个胡人舞姬,姿色上佳,舞蹈更是一绝。”他说的轻松,薛氏脸上却渐渐失了血色,垂眼看着深陷在厚重红色地衣中莹白如玉的双手。咸宜笑道,“是吗?早知如此,今日该去二哥府上开开眼。”英芙扭头笑嘻嘻看着咸宜。“十九妹嫁了人,说话也风趣多了,想是与驸马琴瑟和谐。”忽然说到自己身上,咸宜白了她一眼,撇嘴。“三嫂最坏了。”殿中人各个都是咸宜的哥哥嫂子,看着她从小小肉团儿长到如今这么大,竟也挽起头发嫁了出去。自她婚后,这还是头一回见面,闻言莫不笑了起来。惠妃瞧着女儿娇羞嗔怪的小模样也觉得有趣。打小儿就嫌她长得不像自己,面容不够温婉,性情也刚硬,婚后仿佛好些,听她咯咯娇笑,想是夫妻和顺。她欣喜满意的目光转回雀奴身上,笑意便淡了。从李瑁六年前回宫,母子俩总像隔着层纱似的,亲近不起来。比如眼下,专门将他的座位越过诸位兄长甚至太子,安排在最上首,他却懵懂无知,对众人语意间的锋芒视若无睹,只挂着清减疏离的笑容定定发怔。这臭小子,惠妃心想,正妃也当挑起来了,再捡个合心意的妾侍,人也能快活些。太子握着拳头假意咳了两声。“五郎才娶王妃不久,怎么听说胡姬就跃跃欲试。方才有个杜氏我瞧着倒是有几分胡人样貌,自能入你的眼了?”鄂王李瑶连连摆手,偷眼瞧自家王妃韦水芸的神色,高声拒绝。“你护着宝贝莫拖我下水!”薛氏听见‘宝贝’一语,神色越发暗淡。太子恍若未见,假意抱怨道,“阿娘今日若不叫王妃们来,多少便宜。如此大家坐在一处倒麻烦得紧。”诸位皇子心中皆有此意,听见素来持重的太子当面揭穿,无不哄然一笑。惠妃也忍不住笑了。“此事倒是本宫想差了。也罢,明年便只叫你们来,有什么不好,儿媳们不要恼就是了。都起来吧。”诸人纷纷喘出一口浊气,爬起来归位。太子搀扶着薛氏坐好,因惠妃脸色难看,也不敢再拉她手,只微微侧着身子,向她靠近了些。薛氏木着一张脸不言不动,眼角却似浸出泪来。内侍附在惠妃耳边提醒。“这是第五批,后面还有八批,娘娘莫挑花了眼。”惠妃懒懒地,仿似未闻。咸宜便道,“阿兄,我借你后堂歇歇。”郯王妃忙站起来躬身道,“儿备了间上好屋子,请阿娘去歇息。”“不如大家散散,过一刻钟再来,坐得久了,腰酸腿软的。”惠妃反手捏了捏后腰。时近正午,惠妃分明不耐烦与众人一屋子吃饭,想和女儿关门说些体己话。郯王妃还要跟上,被英芙扯了袖子低声笑劝,“咸宜婚后头回见娘娘,咱们别跟着挨光了。”这头自有宫女引路,惠妃母女俩相携从花架下穿出,顺着曲廊,穿过朱红边门,行至一处凉亭。宫宇重重,远近树木欣欣向荣,廊下紫藤蔓延缠绕,借高大的女贞树枝条屈曲蜿蜒,有若游龙惊凤,出没于波涛间,温润的淡紫色花瓣珠串般垂挂,散逸清淡宁馨的香气。宫人们毕恭毕敬夹道跪迎,却是鸦雀无声。贴身侍女远远跟随,咸宜倚着惠妃低语。“看了半日,就只有杨氏、杜氏,还有前头有个江南选来的刘氏不错。”“刘氏小家子气,杜氏年幼了些,杨氏着实美艳,挑给雀奴做妾,也算说得过去了。”惠妃也赞同。咸宜感慨。她看得分明,方才十几个哥哥都瞧上杨氏了,可是唯有雀奴有亲娘疼爱,是个心头肉、掌中宝,要风能得风,要雨能落雨,旁人就别做指望了。“阿娘这番用心,但愿雀奴领情吧。”惠妃蛮有把握地笑了笑,“他自然要领我的情。你与杨洄如何?”咸宜新婚燕尔,夫君房里无人,又擅奉承她,正好得蜜里调油,听见阿娘问起,面上腾起红晕,颇带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