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悄然抚平风雨,至少给了卓裕无法当场发作的理由。
卓裕默了默,打发妹妹先去忙。
人走之后,卓悯敏索性开门见山,笑意镶在眼角,弧度如精准算计好一般,得体挑不出差错,“或许我也该反思,我们怎么变成如今这般陌生,我对你充满不解,你也对我满是提防。”
卓裕四两拨千斤地回:“那是姑姑您自以为,但我还是抱歉,让您这么多想。”
卓悯敏笑,“林延再努力,也终难达到你的高度。你父亲慧眼识人,当初阻止你学滑雪,让你学金融,可见他是最了解你的人。”
“我都不敢说了解自己,这顶多是一位父亲的常规期盼。”卓裕道。
卓悯敏赞许地点了下头,环视一圈俱乐部,现代化的场地,功能分区、人员安排,这些都很“卓裕”。她目光深幽,暗淡一瞬,喃喃真心,“你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出成绩。哪怕没有按照你父亲的心愿走,他也会感到欣慰。”
卓裕说:“但愿吧。”
卓悯敏又恢复方才的神色,直截了当道:“我主动来,是惦记你,关心你,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是你姑姑。哪怕周正辞职后,来了你这里,我都没有怪责过你半分。小姜这孩子,聪明圆滑,确实很适合当你的贤内助。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便放心。你既然已从‘兆林’离开,我们之间也没了那么多敏感的计较。纵然如此,姑姑还是热切盼望,你能抽空回来,陪姑姑吃顿饭。”
卓裕默然,看着她没说话。
卓悯敏笑了笑,“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她的腿装了假肢,再昂贵先进,仍能看出端倪。走得慢,左右不齐,背影踉跄落魄。
卓裕咽了咽喉咙,别开脸看别处。
休息区与滑雪场地的间隔廊道上,卓怡晓小心翼翼地喊道:“姐姐?”
姜宛繁站在原地,目光从远处姑侄二人身上挪回,“没事了,我们走吧。”
“姐姐,哥哥没有为姑姑说好话,你放心。”
姜宛繁一顿,看向卓怡晓,蓦地说:“你很怕我和你哥,因为姑姑闹矛盾?”
卓怡晓从不在她面前撒谎,她舍不得欺骗,于是小声坦诚,“我怕你不要我哥。”
姜宛繁笑起来,心里却像尝了口变味的醋,浑身不得劲。
见她不说话,卓怡晓又说:“其实哥哥也怀疑过爸爸的那场车祸。”
她的声音不断压低,百般隐忍,似不愿回忆那一段惨痛经历,“他找人调查,比对了所有卷宗细节,甚至想办法打通关系,找了也哥去勘察事故车辆的车况,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当年的卓裕,也抱着怀疑,想要找到真相。
但真相就是如此。
以符也在汽车上的造诣,连他都断定,确实是意外。
卓裕便彻底死心了。
……
“在看什么?”姜宛繁是在俱乐部的安全门外找着的人。
这里作为消防通道,出来是一片空旷的大坪。绿植种类不多,打理得也不精细,但正因如此,茂密繁盛,有风吹过,便像波涛起伏的绿海,哪怕是炎热的下午,也不觉得闷燥。
卓裕转身,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
姜宛繁握住,力道一紧,被他圈在了怀中。
“不热啊?”姜宛繁笑,作势嗅了嗅他的肩膀,“你不出汗的吗?还是这么香。”
卓裕嗯了声,“从小就不爱出汗。”
“那你刚才剪彩的时候,出汗了吗?”
“没有。”卓裕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特别平静,我甚至满场找人,你猜我想找谁?”
姜宛繁说:“找你父亲。”
卓裕一愣,不有将她握得更紧,自顾自地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他说:“就跟魔怔了一样,我觉得我爸就在人群里看着我,他也来了,或许是想骂我,或许是想跟我说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