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半垂了眼,冷淡地回了一句,“等这件事办妥了我就走。”
又像是挑衅地看了孟聿秋一眼,“这次我会带着阿绵和孩子们一起走,我在此便再无挂碍,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孟聿秋竟略显疲惫了叹了一口气,“弟妹身子不好,孩子们又还需在京中读书,何苦连累他们?”
“连累?”孟衡顿时像是炸了毛一般,猝然扬声质问,“是我连累他们吗?如果不是你执意不让我入仕,我会如此吗?”
他这一句怨怼既出,便再难止住,“阿绵身子不好我自会照顾,孩子也更不需一定要在京中读书。”他冷嗤,“读了书当不了官又有何用?”
孟聿秋似是没想到孟衡竟会在谢不为面前与他争吵,眉梢顿时一沉,更显威严,“好了,这不是你该说这些事的地方。”
孟衡扯了扯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扫了谢不为一眼,“你也怕他知晓你背地里苛待亲弟的事情吗?”
“平山!”孟聿秋少有的厉声,“不要意气用事。”
孟衡冷嗤一声,当即转身而去。
“嘭”的一声,是孟衡重重关上了门的声音,孟聿秋面色更沉,但也不过几l息之后,便又敛了神色,只低低一叹,却没坐回床沿,仍是站在原地,似有愁虑。
谢不为自然没想到就这一次见面,孟衡竟能与孟聿秋吵起来,他略有犹豫,须臾,对着孟聿秋轻唤道:
“怀君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孟聿秋这才像是有了反应,慢慢坐回谢不为的身边,只是仍是愁容满面,再是一叹,“他此来见你,是想将齐儿过继到我们膝下。”
“啊?”谢不为只疑心自己听错,“过继?我们?”
却不想,孟聿秋竟是颔首,“不错,是因我本就不准备与谁结亲,而齐儿又是我从小带大,二弟与弟妹便早有将齐儿过继给我的意思,但我之前并未有此意,只是”
他语顿,似
是笑叹,“只是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与你结缘,二弟与弟妹也知晓了此事,前些日子便与我重新提了齐儿过继一事,我当时有些动摇,就没有立即拒绝。”
孟聿秋握了握谢不为的左手,格外郑重地凝着谢不为的眼,缓缓道:
“是我有了私心,我们注定膝下无子,我又比你年长许多,自是会先你而去,便想着,齐儿也很是喜欢你,不如让齐儿成为我们的孩子,等我走后,他也可以照顾你。”
谢不为闻言之后,浑身震颤,左手紧紧反握住孟聿秋的手。
他自是知晓他与孟聿秋是心意相通,也坚信他们日后一定可以在一起,但没想到,孟聿秋不仅对他用情至深,甚至还为他考虑到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很久很久以后。
是有关于衰老,有关于死亡。
等他再出声,眼中已蓄满了泪,眼前的孟聿秋虽开始模糊,但他心底的孟聿秋,却从未如此清晰。
“怀君舅舅,你不会走的,要是你走了,我也跟你一起”
“鹮郎。”孟聿秋陡然打断了他,并将他缓缓揽入怀中,又用衣袖为他仔细拭去了垂下的泪,“不要说傻话。”
谢不为感受着被竹香包裹着的温暖,也渐渐平静下来,便又想起孟衡语焉不详的几l句话,“那平山说的离开临阳,是什么意思?”
孟聿秋沉吟片刻,低声道:“是我不允他入仕,他便不愿待在临阳。”
谢不为有些不解,明明世家之中,不说满门公卿,至少也是族中人人为官,为何孟聿秋却不许孟衡入仕。
他这般想了,也就这样问了。
孟聿秋稍有默然,“当初我父母离去之时,平山也正是懂事的时候,便想与我分担,可他性子太急,又太过耿直,得罪了不少人。而我当时又多忙于公事,至多为他解决一些麻烦,并未对他多加教导,导致他的性子愈发偏激,等我再有精力管教他时,他又已有十五六,便更是难服我的管教。”
他语有愧疚,“且我那时还未有能力完全护得住他,为了不让他惹出祸端,我便不许他入仕,而他也并未认识到自己性子的问题,只当我蛮横,对我多有怨恨。”
他再摇了摇头,“等到如今,我虽可以让他恣意而为,但我也知道,若是他为了官,并不会对孟氏有何助益,相反,会有诸多隐患,便还是不许他入仕,只让他做任何其他他想做的事。”
孟聿秋捏了捏谢不为的手,似是苦笑,“但他却说,他只想为官,故我与他之间的矛盾便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