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always)。”
“爸爸告诉过我。”她说。
“而我是个骗子。”
“不,他说你是个忠实的人。”
他们这样静静对视着,绿色的眼睛和蓝色的眼睛,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光,带着各自的倔强和不甘让步的感情。
车灯的光晃过了窗帘。寂静的凌晨被凌乱的车声和脚步声扰乱,rshudn开了门,踏踏的声音顺着楼梯传上来,停在楼梯转角。
rosie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把最后的眼泪给擦干,“再见,sherlock。”她下撇的嘴角颤抖了半天,才惨兮兮地露出半个笑脸给他。
“好孩子。”sherlock微笑着拍拍她的头,“帮我照顾好他们。”
——帮我陪在他们身边。
rosie朝门走了几步,又回过身,问sherlock:“我可以带走一样东西吗?就一样。”
“什么?”
“你的猎鹿帽。”她低头摸摸自己的头发,“我喜欢那顶帽子。”
rosie打开了门,楼梯间的灯光照进二楼房间里。转角处聚集着她的父母、ycroft、lestrade、rshudn、甚至olly也在。他们都仰头盯着她,和她身后连接二楼的那扇门。她的母亲第一个冲上来,半跪在地板上,紧紧地抱住她。“哦,rosie,”她的声线颤抖着,“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她害怕她的过去,那些子弹、杀手和黑暗终于将手伸向她的女儿。她过了这么久自己放弃一切所追求的平凡生活,但旧日的噩梦如影随形,让她时常担忧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会被那些深渊里的魔爪拖进地狱。
当rosie不见时,john的第一反应是她跑去221b了,而ary则是瞬间汗湿了后背。她的脑内快速地闪过一连串资料——她出过的任务、杀过的人、合作者、联络者,她的过去是张编织在下水道里的蛛网,恐怖()组织、杀手网、特工、zf机密,她在脑内飞速地计算,她有没有遗漏什么,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那些黑暗已经伸出了手。在她把钥匙抛给john的同时,她悄悄将手枪别入腰间。
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或许她根本不应该试图得到这一切,john,rosie,家庭,朋友。她可能只会摧毁这一切。
谢天谢地,她的女儿在这。
john跟在ary后面上楼。尽管脚步有些趔趄,他依然走得很快。他停在rosie前蹲下,发红的鼻子抽动,在他的脸上挤起几条皱纹。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过了很久,他只伸手拨了拨女儿的金发,说:“别再这样了。”
令他惊讶的是,rosie说话了。她眼里气愤、警惕、戒备的神色消失了,“对不起。”她说,“我只是来说个再见。”
john眨了几下眼,他闭眼的动作太过用力,牵动他的眉毛皱起来。他抱住rosie,眼睛却直直地看进后面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他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空气,把冲到嗓子眼的酸楚压下去,“我们要……说个再见。”
似乎是默认般地,ary在客厅里对着沙发做了个简单的告别后,牵着rosie和其他人一起走下了楼梯,心照不宣地将john留在最后。john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下去,他走得缓慢,脚步一重一轻,当他离开二楼时,他得把房门关上。他转身,打算拉上那道门,接着他停住了。
他凝视着二楼。有弹孔和笑脸的墙纸,堆满书的桌面,发出柔和光芒的落地灯,放着头骨和相框的壁橱,乐谱摆在架子上,小提琴放在一边。两张沙发,一张红色,一张黑色,常年被压出的凹陷像是上面还坐着人。一切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让他有种错觉,仿佛闭上眼他还能听见近在咫尺的小提琴声,睁开眼他还能看见sherlockhols。
他闭上眼。视觉被剥夺,微小的声音便相应地被放大,他听见ary在跟rshudn告别,他听见olly在跟rosie告别。他听见自己心底在叫sherlock。暗流在他的眼皮下涌动,他紧闭双眼,跟那股暗流作斗争。他不想流泪。上次的地毯被眼泪晕开深色的圆形水渍,他守在那块地毯边许久,直到那块深色快要消失,才敢活动麻木的双腿,走下楼去。
他睁开眼。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视野从模糊到清晰,对焦在黑色沙发上。空气渗进他的眼球,把它们烘干,酸涩到制造不出眼泪。
晨光一点点从窗户爬进房间里。他意识到太阳快出来了,在他以为黑夜长得不会结束时。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走了。
他站在门口,揉揉自己的眼,说:“再见。”回答他的只有逐渐亮起来的天色。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终于下定决心回身,快步走到黑色沙发边。他把手放在沙发背上,像极了他以前将手放在sherlock的墓碑上。不像红色的布制沙发,皮质的黑色沙发凉凉的,但在他的手放上去后,那一块地方汲取了他的热度,模仿人类的体温,感觉起来倒真的像是有生命似地。
“sherlock……”他喊出这个名字。接着他停顿许久,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有太多话想说了,但同时他也知道所有他想说的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无人倾听,无人回应。最后,他移开自己的手,然后俯身,将嘴唇贴在那块温暖的人造皮革上,直到他的眼睛再次微微发热。
他直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脚步坚定地走向楼梯口。日光开始移向他刚刚亲吻的地方,而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告别了。
他们搬家的速度很快,这得归功于john早有计划。他不止一次曾想搬离这儿,离开伦敦,离开他们曾一起奔跑的街道、曾一起用餐的餐厅、曾一起坐过的地铁、曾一起看过的星空。他得重新开始,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得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像他上一次做的那样,找到ary,跟新的人有新的感情。而这次他或许该换个环境,在新的地方有新的生活。
可上次的经验同时又在阻挠他的前行。因为上次sherlock回来了,而他没等他。他跟ary有了新的开始,而这份新的感情却同时间接导致了sherlock的死亡。每当他想搬家,他脑海里那个sherlock就会跳出来,那个sherlock或许正在巴黎的小巷里穿梭,或许正在罗马的遗迹中躲藏,或许正在北欧上空的飞机里等待到达下一个目的地。或许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伦敦。
这仿佛是个恶性循环。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做好一次搬家计划,再将那计划丢到一边。这么多年过去,sherlockhols成了johnwatn心尖上的一根倒刺。平日里不会被刻意想起,就不痛不痒地立在那里。但只要一被不小心碰到,那根刺就令人在意得很,直直地硌在柔软的肉间,每次心脏的跳动都生怕撞到了那。于是他忍不住想撕掉它,尖利的、血淋淋的疼痛就从心头蔓延到全身,让人痛到颤抖。再过几日,那倒刺又长出来了,他便只能再试图无视它,毫无悬念地等待下一次血淋淋的疼痛到来,并明白这是他一生都没法彻底除掉的、连在心上的皮肉。
但这次他们确实得离开了。这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痛楚和未来,还有关rosie、有关ary,有关这些他仅剩的最爱的人们。
飞机商务舱的位置不太宽敞,rosie挨着john坐,再隔一个位置是ary。她们俩看起来像睡着了,john帮她们要了两张毯子盖上,一个人撑着下巴,从飞机舱窗往外看。英国的城市缩小成拼图般的块状,在云层中偶尔出现。然后是海,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宽阔的海。john意识到他离英国越来越远了,再穿过这片看似没有尽头的海洋,他就将在另一片陌生的土地开始新生活。他想sherlock当初坐上飞机离开时会不会也产生过这样的感觉——肯定不像他这样多愁善感,但sherlock会不会也有一点不舍?对曾经的住所、国家、朋友有一点不舍?
john掏出手机,翻看自己之前还没发出去的那篇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