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毕,她见窗边有数支文竹,便提笔写下“十竹轩”三字,夏菱连连道好,其余婆子也围过来瞧,说写得好看。李婠笑,心中畅快几分,她说:“便去寻工匠做匾挂上罢。”夏菱点头应是。
这头,陈昌耍了几套枪法剑法,又与武师比划一场,正得趣,不想一旁三七吊魂般喊:“二爷~二爷~快到时辰了。”陈昌皱眉,遂做了个空招,一拳把武师掀翻在地。
这武师名赵宏,外地人氏,曾效力于朝中大将,因贪财好色被驱逐出京,四处游历,路经梁州时,陈昌听闻他拳法了得,遂重金请他作教习先生,以习拳法。
赵宏一个鹞子翻身跃起,笑道:“二爷果真天资过人,日就月将。”陈昌道:“不敢当。”赵宏道:“还未恭贺二爷新婚之喜。”后口中花花道:“昨儿见二奶奶风姿,到比贺家二女惑人些,可惜了二爷您不喜士族女子那一套。”陈昌笑笑未语。
待他回了正屋,清簟迎上来道:“二爷,热水备好了。”陈昌点头,去屏风后擦汗,南乔拿着脏衣出去。
半刻钟后,陈昌着一件里衣出来,善舒道:“二爷,不若穿这件石青色藤纹云袖袍,称气色。”陈昌点头,问道:“人呢?”清簟疑惑,试探问道:“您说二奶奶?二奶奶打书房去了。”这边,李婠估摸着到时辰了,也回了。
夏菱见穿衣镜前,善舒跪地正给陈昌系腰带,清簟伺候陈昌穿衣,暗骂,两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寻着时机与二爷亲近,后暗自懊恼,心说,原应早些劝姑娘回的。
遂大声行礼,“请二爷安。”清簟、善舒忙停下动作行礼:“请二奶奶安。”清簟、善舒见李婠点头忙下去了,夏菱也跟着出去了。
陈昌袖手站着不动,李婠见此,去楠木多宝格里拿出一金玉双螭纹玉佩来为他系上,陈昌垂眼看着这女子,问道:“你熏的甚香,这般好闻。”李婠回道:“许是秋灵她们熏衣使的,我不知。”
李婠为他系上后,后退两步道:“可要走了。”陈昌低头一看,心道,这衣裳与这玉佩可真不搭,面上道:“走罢。”转身出去了,李婠跟上。
懿祥院正堂,陈家老太太严氏正坐其上,左下首为陈大老爷陈明志,大夫人段氏、大爷陈远、大奶奶段馨、后陈宇、陈永、陈芸三人,右下首陈二老爷,陈昌之父陈明胜、二夫人金氏、陈书、陈画,与金氏两侄女贺伯玲、贺仲媛。一小丫鬟通禀,“二爷与二奶奶来了。”
正坐上老妇人慈眉善目,笑道:“快些让他们进来。”李婠与陈昌走进来,堂上贺夫人笑道:“果真是士族贵女,瞧着秀美端庄、举止不俗。”
李婠见她打扮富贵、体态丰盈,三白眼、眼中含笑,却不达眼底,与梦中一般无二,低头作含羞状。
一婆子在地上放了两绣垫,陈昌与李婠跪于垫子上,接过一丫鬟端来的两碗茶,一一敬了严母、陈明胜、贺夫人,三人心思各异,脸上带笑,连声道好。
陈昌又引李婠见陈家众人。
事毕,坐上严母笑道:“来日方长,别讲那些俗套话,摆膳罢。”一串丫鬟婆子遂鱼贯而入,摆桌添碗,置备了三桌。桌上备有口蘑肥鸡、三鲜鸭子、五绺鸡丝、黄焖羊肉、羊肉炖菠菜豆腐、樱桃肉山药等十四道菜。
男子一桌,严母、大夫人秋氏与她儿媳段馨、贺氏与李婠几人一桌,余下的一桌。
严母先于正上位落座,秋氏与贺氏居于左右下位,大奶奶段馨立在秋夫人身后,李婠见此微楞,面色如常地坐在贺夫人下首,其余人本说着话,此时均怔住。贺夫人嘴角顿时垂下去,面色一沉。秋夫人面含讥讽。
严母此时道:“馨儿也莫忙了,快快坐下罢,婠儿头次来,便不要顾这多礼。”段馨点头应是,后又瞧自家婆婆一眼,见秋夫人微微点头,才坐下。
待饭毕,严母道:“便不留你们了,昌哥儿带你媳妇儿逛逛,让她熟悉熟悉。”陈昌应是,后众人散了。
两人回到院子,陈昌道:“让方妈妈带你逛逛,今日我有事。”李婠点头。
却说这边,李婠回世安院,便吩咐夏菱去清点嫁妆,秋灵去各院送礼,李婠道:“勿忘了大房芸姑娘那份添两只珠钗。”秋灵点头应是。这边方妈妈携着一物求见,夏菱在十竹轩门口碰见,方妈妈问道:“二奶奶可在?”夏菱道:“正在呢。”方妈妈道:“还请姑娘通禀一声。”夏菱笑道:“这么近,不必了,姑娘平日里最好说话。”说罢,提高音量道:“姑娘,方妈妈来了。”李婠回道:“快请。”
方妈妈入内行礼,李婠道:“快快请起。”春慧入内奉茶,方妈妈道谢接过,喝了一口,笑道:“二奶奶这儿的茶水可真甜人。”李婠笑道:“妈妈过奖了,”复又对春慧道:“且去包些茶叶予方妈妈。”春慧应是退下了。方妈妈连道不必。
李婠问道:“不知方妈妈前来,所谓何事?”方妈妈捧上一账本,道:“原来二爷身边也没个主事人儿,遂我托大,管了院里大小事,今儿个奶奶来了,便请奶奶管着了。另其余人俱都想向二奶奶请安,正聚在正厅小院里,不止奶奶可有空闲见见,认认人儿。”
李婠道:“方妈妈且拿回去,这院子井井有条,便依旧例罢。”方妈妈正欲劝说,又见李婠已起身,忙引着她去了正厅。冬清忙带着两个小丫鬟跟上。
李婠高坐其上,四五十人立在院中,屏气凝神,不敢出声。打头便是清簟、善舒、秋灵、冬清四人,这四人上前行礼,“请二奶奶金安。”方妈妈轻声说道:“这四个俱都是二爷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人,清簟、善舒是开了脸的。”李婠点头,赏了四人各一个金镯子,清簟、善舒多了两金钗。
又八人上前行礼,方妈妈道:“这八人便管着正房洒扫庭除。”后一一介绍了管往来迎送、饭食点心、杯碗茶器的,李婠点头,各赏了两吊钱。李婠道:“且散了罢,俱都有差事,别误了时辰。”众人领了赏钱,喜气洋洋,听此行了一礼下去了。
“方妈妈且留步。”李婠说道:“还要劳烦妈妈安排与我来的四个与几个小丫头,两个婆子,烦请安排些轻省活计,另有个小厮叫菊生,可否让他做个门房。”方妈妈连连点头。
这厢,夏菱清点完嫁妆与趣儿两人往回走,路过一园子,听两个丫头躲假山后偷闲嘴碎。一人道:“瞧二奶奶今日做派,倒不是个苛刻主儿。”另一人道:“人也是个大方的,都得了赏钱。不过,只怕是个没手段的。现院里大小事都在方妈妈管,她不遏制罢了,倒由方妈妈夺了管事儿权。”
一人又道:“这哪儿是方妈妈夺的,我听前院人说,是方妈妈捧上去,二奶奶给拒了的。”
另一人嗤笑道:“方妈妈手段你还晓不得,院里都是她人,善舒姐是方妈妈亲侄女儿,两人背后靠着二夫人,要是二奶奶敢管,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指定乱成一锅粥。”
“虽说这样,二奶奶也是爷明媒正娶回的,正儿八经的主子,她说要杀要刮,不得全听她的?”另一人笑道:“可这后院没了爷们儿疼爱尊宠,她能如何?看大老爷,见天的宿在沈姨娘屋里,沈姨娘与大夫人比也不差什么,沈姨娘生养永哥儿现便寄在大夫人名下养着。”
一人笑道:“我算听明白了,你这般说,怕是想往上走,你不要你相好了?”另一人呸了声:“不过是让他摸下手,怎地是我相好了?”接着悄悄道:“我听烧水人说,昨个儿,正屋要了三次水……”
夏菱听此又羞又怒又恨,不顾梅儿阻拦,转过过假山啐了一口,呵道:“好两个没皮没脸没心没肝的白眼狼,得了我家姑娘的赏却背地编排她,呸,就你们那骚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以为姑爷能看上你们?还有相好?怕不是他眼睛长在了□□里,才会看上你这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小娼妇!你们两是哪个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