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母的神情明显有些憔悴,望着蒲刃全神贯注的眼神,一时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再则教室外的走廊,实在也不是可以说正经事的地方。所以她想了想才道,小蒲,你有空到我们家去看看柳教授吧。
看到蒲刃的神情明显有点意外,她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觉得他挺想见你的。柳师母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艰难,又有一些意味深长。
蒲刃道,那我今晚就过去。
柳师母感激地点点头,她转身离去时,蒲刃感觉到她的眼眶泛红,不由得心里打鼓,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这么严重吗?
他看了看手表,追了上去,并对柳师母说道,反正我后面也没有课了,不如我现在就陪您回家吧。蒲刃本以为柳师母会正中下怀,欣然同意,没想到她反而面露难色。蒲刃马上改口道,明白明白,那我还是晚上去吧。
显然,柳师母是背着柳教授来找他的,毕竟,当初是柳教授坚持把他拒之门外的,估计现在也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集。老知识分子的心境,完全可以理解,又碰上冯渊雷突然离世,无论遇到什么事,但凡能够绕开蒲刃的,柳教授一定不肯见他。
果然,到了晚上,蒲刃在乔乔家见到柳教授时,他不见得多么吃惊,但是绝没有过分的热情。
两个人进了书房,虽然好一阵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师母端茶倒水,但是柳教授的态度并没有蒲刃预期的尴尬。待柳师母关门离去了,柳教授直言道,谁都不希望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发生了也只好面对。他说乔乔的变化很大,前段时间回到家来跟他大吵,对他当年插手她的婚事极为不满。
柳教授道,这都没有什么,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有怨气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谁知道她说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让我们当她死了。我也没有当真,还当她是说气话,结果她真的再也不回来,打电话也找不到她了。
蒲刃当然不信,因为他前不久还跟乔乔吃过饭,所有信息表明一切正常。于是他拿出手机打乔乔的手机,果然电脑语音提示这是空号,他连拨了几次,结果都是相同的。柳教授叹道,她把房子都超低价卖给了中介公司,还跟单位请了一年的病假。
又道,如果晚上电话铃响,我就整夜不能睡,生怕她出什么事。照说我们也不应该找你,这关你什么事?可是……柳教授说不下去了,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那种哀伤比老泪纵横更让人揪心。
蒲刃表示,他一定会找到乔乔的。
从柳教授家里出来,才九点十分。蒲刃当即决定还是去乔乔的家里看一看,也许是职业使然,他有求证的习惯。更何况他觉得这件事实在不可思议。
蒲刃家都没回,便驱车直奔乔乔家的别墅。
一路上,他想起前段时间,他突然接到乔乔的电话,约他吃饭。他记得那家餐厅布置得相当雅致,而且每一道菜都是位上,量少但口感无可挑剔,非常讲究。乔乔还要了一支查理天使的红酒。
在那个优雅的晚上,乔乔穿了一件窄袖的中式上衣,优质的白色真丝透出珍珠般的光芒,柔顺的浴衣款的翻领在胸部的下方自然交叉后,在腰部挽了一个蝴蝶结,全身上下只戴了一枚米粒大小的钻石项链,遭遇某一角度,便放射出纯粹而耀眼的光芒。
虽然只是白衣黑裤,虽然仅仅是不会出错的随意装扮,但是蒲刃还是感觉到了弦外之音。
他故作轻松道,突然请我吃饭有什么说法吗?
乔乔认真道,当然有说法,前段时间的确是麻烦你了,感谢你的陪伴,我也一直在整理情绪,现在基本走出来了,生活总还是要继续吧。
她对他灿然一笑,但他看到的却是朦胧空虚的眼神,眉宇间虽没有深刻伤痛的印记,却难以掩饰颓败早衰的疲倦,不过这样的模样与她的服饰倒是相映生辉,有一种说不出的凋零美。
现在想起来,她的装扮是多么刻意啊,刻意得都不像她了,还是那个逼他查出冯渊雷死亡真相的人更像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按照乔乔的性格和教养,她应该不会这样对待她的父母,当年他们闹得鸡飞狗跳,她也没有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蒲刃的心里漫无边际地游荡,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有无限的想象空间。
正如他预期的那样,乔乔的家中毫无悬念地一片漆黑。蒲刃没有下车,他透过驾驶座的玻璃,看到月光下的院子里枯叶遍地,杂草丛生,原有的凉亭假山什么的早已灵秀全无,呆如拙物。院子里没有一点打扫过的痕迹,当然也没有住人的痕迹。这样看来,柳家老两口的担心不无道理,谁都会被眼前的一切惊扰,惦念着女儿的安危。
蒲刃把车重新开到大马路上,有一段街面,接连开着几家房屋中介公司,这么晚了还没有关门,但几家年轻的男经纪已经围在门口惬意地抽烟,仿佛是忙碌一天后对自己的犒劳。偶尔遇到有人驻足观望,也会随便奉送一句:我可以帮到你吗?
蒲刃把车停在路边,也作出买房客的样子走上前去东看西看,玻璃门上的招贴五花八门,乔乔的别墅也在其中,上面写着一个红色的“笋”字,见他的目光有所停留,中介急忙过来介绍详情。蒲刃听得十分认真,直到那个人说完,他才回了一句,这套别墅的产权清晰吗?中介的表情立刻变得那还用说?嘴上还是尽可能耐心地回道,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产权不清的房子,如果有,都不用混了。蒲刃追了一句,那你们有看房的钥匙吗?中介坦然地点头,那意思是当然了。蒲刃假装不经意说道,知道原房主搬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