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争吵过后,叶青梧愤然离开,第二日,姜家家主就将姜时宜转送至宁家书塾念书,叶青梧难以知晓,这事是姜家家主一人的主意,还是姜时宜主动提出。
她只知姜时宜连句话都不曾留给她,便收拾东西离开国子监。
矛盾加剧,裂痕更深,曾经亲密无间的汴京双珠,终究还是成为过去,从此有叶青梧的地方,决不可能出现姜时宜,有姜时宜的地方,叶青梧转身就走。
就这样过了两年,时间飞逝来到大梁至德十三年。
这一年,大梁皇权的争夺越激烈,各党派不再遮掩,争斗都被摆在明面,就连百姓都会在街头巷尾聚众讨论,分析着各种已经明晰的局势。
也是这一年,叶青梧分化做坤泽,姜时宜定了亲。
这亲事算不得姜家所愿,只是跟随的三皇女施压。
随着其他皇嗣的起势,曾经占据优势的三皇女逐渐不安,生怕弟弟妹妹如同对待太子一般,合作将自己拉扯出局。
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一直未站队的宁家身上。
当时的宁家虽不如姜家,可也深得天下文人的称赞,在未有国子监之时,这宁家书塾便早已形同国子监一般,收纳各地学生,给予寒门学生一定的优待,那时的官员大多都出自宁家书塾,号称是宁家门生。
直到国子监的成立,宁家才自愿将书塾关闭三年,之后也只招收本家子女和少数其他家子女。
虽如此,宁家在大梁文人之中,仍具有极高的地位。
也因为此,姜家为拉拢宁家,不惜忽略姜时宜的感受,直接定下亲事。
次年,姜时宜为拖延婚事,以修道祈福为借口,躲入长生观中。
也是这一年,叶青梧终于放下曾经的怨念,孤身一人骑马赶来。
她想带姜时宜离开。
那一日的姜时宜并未见她,只央求母亲出面,让叶青梧早些下山。
可本该冷着脸将叶青梧赶走的姜夫人,却被叶青梧说服了。
她并非一时冲动,早早就想了全部,只要姜时宜随她离开,她们按照叶家军曾经探索出来的近路,快马加鞭,只要半个月就能抵达北狄。
旁人不知,叶家夫人出身不俗,乃是北狄王室的一支重要旁系,叶青梧幼时能在境外胡闹,也多亏了此,否则也不会总嚷嚷着自己是北狄人。
叶青梧表示,等她与姜时宜离开大梁,便可联系上母亲当年留下的旧部,一行人再往北狄深处走,便可彻底脱离大梁的搜查,到那时,她们就在雪山之下的草原中骑马猎鹰,在篝火旁边高歌跳舞,比在事事都要考虑、委屈自己的汴京,自在快活的多。
说到此处,静幽道长抿了一口茶水,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画面,满眼赤忱的明艳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承诺,她一定会让姜时宜遂心如意度过此生。
身为一个母亲,怎会忍心看着女儿清醒着、痛苦着一步步掉入汴京的泥潭之中,甚至随时有可
能被泥潭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姜夫人被叶青梧说服,替她带话给姜时宜,并亲自劝了她许久。
那一夜,满心欢喜的叶青梧在山脚下等了许久,从夜色浓重到第二日中午。
无人知晓,她在那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眼眸的希冀逐渐暗淡,肩头的露水凝聚又被晾干。
她会后悔吗?
后悔自己过了那么久,才觉自己对姜时宜的心意,迟了好些年才赶到姜时宜面前。
或者是生出别的情绪,比如说恨,恨姜时宜不敢迈出一步,甚至连当面说清的勇气都没有,独留她傻傻站在山脚,无望等待。
又或者,叶青梧终于想明白,姜时宜是无法离开汴京的。
她是世家精心呵护,圈养起来的花,与她这种从小骑马浪迹于边塞的狄子不同,她生于这里,也该为生她养她的地方牺牲一切,这是世家子女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
更何况,她们都是坤泽。
她到底想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浑浑噩噩回到家中的叶青梧,突然起高烧,继而一个月卧床不起,生了场大病,之后就鲜少出门。
至德十三年,年末。
几1日大雪连绵,将整个汴京都遮盖,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许久未出现的太阳终于挤开层云,落下刺眼光芒。
许久未踏出房门的叶青梧,终于趁日光正好时,走至叶家园林透气。
还没有走出几1步,便听到一阵孩童嬉笑声。
许是那个冬季实在太过闷烦,平日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叶青梧,竟因此停下脚步,往那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