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果然恼羞成怒:“你、你给本宫站住!”
笑闹一直持续到晚饭才止,随着弄月公主的銮驾回宫,林黛玉也注定要数着日子去参加那一点都不想去的“韵华斗丽”——时时刻刻受着才女甄华莲的怒眼灼烧,可实在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总归伸头是一刀,日子到了,还得穿着粉蓝色的纱裙乖乖去挨眼刀子。花团锦簇,人影卓卓,可惜,“动机不纯”。唯一的幸运就是,弄月心知这次盛会“动机不纯”,没打算再次卖弄自家小伴读的才华,省得将及荓的黛玉被搅得不厌其烦。
花团锦簇中,弄月公主主持盛会,气质高贵,甚至透着几分冷傲;妙龄少女三三两两集成一团,笑笑闹闹,可总不忘步履绰约,香扇矜持;世家贵妇也难得清闲,除了四处留意有没有出挑的年轻姑娘,也同样亭台沏茶,曲桥观花,自得其乐。而黛玉,独自倚在一片绚烂的芍药花海之侧,难得赏此盛景,可不得好好琢磨些佳词妙句?
——黛玉似乎没发现,过去“每逢盛景,必感悲戚”的自己已经开朗了许多。
正诗兴大发着,身侧忽然传来娇俏而惊喜的声音:“你就是林家那位姐姐吧?”
宝钗和湘云?却不能如此简单地相认,毕竟,今世,她们还未相见:“我是,你们是……?”
史湘云快人快语,一把拉过宝钗,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我是史湘云,她是薛宝钗。在大观园的时候我远远瞧了你一眼,那时候你受伤了,我还想去看看,可是宝姐姐不准我去,说是怕我给你添乱……”
宝姐姐……黛玉不由转动眼眸,恰恰与宝钗对视——对方亦是眸光流转,温婉一笑:“林姑娘,一直是在诗稿中会面,今儿终于见着了……有礼了。”
钗黛对视,那边史湘云已经兴奋地巴拉巴拉完了三人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末了看两人,不满帝撅嘴:“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云儿别闹!”宝钗笑着安抚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花亭,“好了,终于见到你‘心心念念’的林姐姐了,开心了吧?过去喝杯茶罢,说这么多话,不渴得慌!”
——这是见了一面,便要分开?
黛玉不由分了些余光向左右,便见一边的假山侧,几个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暗自对着史湘云指指点点,眼底还露了些轻蔑之色。
——还能说什么?定是“保龄侯家的姑娘不知自重,与个商女亲密来往。”
薛家也曾是勋贵,若不是人丁凋零,再加上薛蟠曾闹出人命官司,何至于此?
宝钗目光坚定,对左右议论充耳不闻,却也没有再拖累下一个黛玉之意,拉起湘云便要走——可惜,天不遂人意,身侧忽传来高傲之音:“呦,林姑娘这是在跟自家‘姐姐妹妹’亲近呢?”
宝钗一惊,连忙让开半个身子,顺手把湘云那句不满的“你是谁”给掐回去;黛玉看着来人,只觉头痛,心中直叹冤家路窄:“甄姑娘……别来无恙。”
大红色的长裙,配着水纹般的丝绣,今日的甄华莲,艳丽骄傲得不输怒放的牡丹。甄华莲身侧还跟着几个姑娘,也都是京中闺秀,林黛玉只认识一个——镇国公家孙女儿,蓝宜茜。
甄华莲不顾蓝宜茜不停地扯她袖子,瞟了瞟薛宝钗,轻蔑一笑,又转向黛玉:“这三年,我找了你几百回,大都扑了空,林姑娘果然是贵气啊,矜持得都不见人的!”
林姐姐刚刚守孝归来,接着又在家养伤,什么叫“见不得人”?史湘云真想替林黛玉反驳回去,却被薛宝钗掐着胳膊,只得憋屈又憋屈——可她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甄姑娘是太傅府的千金,可不是自己一个有名无实的侯小姐得罪的起的,更何况宝姐姐了。
“甄姑娘这么说,倒是我的过错了。”对于这个刺头儿,林黛玉一向是能避则避,此时只想笑着打趣几句,把这茬儿圆过去,可对方有备而来,怎么肯就这么放过她?
甄华莲上前,扯住黛玉的袖子,又一指花海旁早摆好的笔墨纸砚:“好不容易逮到你了,今日必要分出个胜负!”
林黛玉只觉哭笑不得:“什么胜负?”
甄华莲眯起眼儿,挑起淡淡的蜜色唇线:“当然是——我跟你,谁才是京城中的‘闺阁诗魁’!”
咏牡丹芳魂入韵意香山无情动人
“甄姑娘?”黛玉一惊,甄华莲这是对她下了战书了?可是……这种场合,这是时刻,合适吗?
明里这是“韶华斗艳”,暗里这可是京城勋贵对各家闺秀在“摸底儿”。且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没有哪家婆婆会想要一个喜欢争强斗胜的儿媳妇,何况这是弄月公主主持盛会——她林黛玉怎么说也曾是弄月公主的伴读啊!
再有“甄英莲”的事儿正闹得沸沸扬扬——甄家抵死不能认下被打上奴隶印记的贾素瑶,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家中女孩子的名节;可是,在这个关键点儿,甄家的女孩子难道不该谨言慎行,防止给任何人留下话柄么?
连单纯的蓝宜茜都觉得甄华莲实在不该挑在此刻发难,可已有不少闺秀并着各家命妇被这里的“争锋”吸引而来;再稍待片刻,连弄月本人都过来了,抬着下巴,眯着眼儿:“呦,这是闹什么呢?”
“公主殿下。”众人纷纷见礼,黛玉恭谨地垂着头,眸光却悄悄转过,递给弄月明确的信号——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跟甄华莲一决胜负。
弄月却摸了摸下巴,看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不少都在窃窃私语,挥挥手对女官吩咐:“准备一根细蕊香,点香以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