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的小庄极为简陋,木门一开便是“吱呀”一声,但脚步声轻微宛若蝉鸣。东方不败听得分明,唇边挑起一抹狡笑,故作不知地继续向肩上淋着晶莹的温水。清水滑过白皙的肌肤,留下点点暧昧的晶莹。
木门微微轻动,踟蹰而无措一般,但只是一瞬——很快,“砰”得一声,木门关得死紧,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再听不见。
东方不败抬头看了看微有异动的屋顶,不由轻嘲一声:“没胆的和尚。”想了想,忽又笑道,“至尊宝去找唐三藏了?他这个人,倒也挺有趣。”
屋顶上沉默良久,缓缓落下的回应低沉:“为凡俗世情所扰,却又自欺欺人。不诚本心,满口谎言,简直是莫名其妙。”
东方不败眯着眼睛,随口答道:“这才是凡人。有着七情六欲,自私懦弱又逃不开良心谴责的凡人。”
回应更加低沉:“七情六欲扰乱本心,凡尘色相惑乱神智。”
浴桶中蒸汽升腾,晕的屏风之后宛若仙境,东方不败笑问:“你口中的‘色相’可是指我?至尊宝确实曾对我动邪念,可是,现在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了,倒是——”
“倒是”什么?倒是,另有他人,被凡尘色相所困,奋力挣扎却不得脱身。
屋顶之上彻底的沉默,仿佛压抑一般的,过了更久——忽然,木门被猛然撞开,伴随而来的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东方不败皱眉:“至尊宝?”
“啊……女侠,你在洗澡?”至尊宝看到屏风上的影子就痴了,连门都忘了关。
调皮的冷风窜入,沾着光洁脊背上微凉的水珠,不禁带来一丝凉意,东方不败皱了皱眉,正想飞针而出,却忽听屋顶一动,木门瞬间死死关紧,至尊宝吓了一跳:“天哪,闹鬼了?”
东方不败冷哼:“闹天师了。”
“天师呢?”
东方不败若有所指:“在屋顶上夜观星象。”
“这样啊……”至尊宝眼珠子一转,忽然颠颠地靠近屏风,小声道,“女侠,要不要我帮你搓背?我的技术很好的~”
“你要帮我搓背?”东方不败故意加大音量,确保房顶上那人听得清楚,而后一阵轻笑,“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至尊宝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声音瞬间变调:“——真的?”
东方不败笑着扬出一串水花:“你说呢?”
至尊宝搓着手:“女侠,我要真的过去了,你不会忽然用针戳瞎我的眼睛吧?”
“放心,我当然不会浪费两针戳瞎你的眼睛,我只会一针戳穿你的心脏。”
至尊宝一捂胸口,吞了几口口水,哈哈道:“女侠真爱开玩笑啊……女侠,你慢慢洗,我帮你把衣服整理整理,叠起来,不怕弄脏。”
东方不败轻笑:“算你有心。”
“那是,那是!”至尊宝一边哈哈点头,一边猛翻摊在床上的红袍——从袖口开始翻,嘴里嘀嘀咕咕,“月光宝盒月光宝盒……有了!”
拎着黑漆漆的月光宝盒,至尊宝兴冲冲地开门,眼前却冷不丁出现一袭雪白的僧袍,顺着僧袍往上看,挺拔英武的身材映着背后的晚霞,显得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就是,衬得那张英俊刚硬的容颜更阴沉了,黑的有点吓人。
“大师,这个给你!”至尊宝识相地将月光宝盒塞进法海手心,而后,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瞬间跑走——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还被更不该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不脚底抹油,快溜!
法海沉默着收起月光宝盒,关上房门,静坐在房中的软榻之上,闭目打坐。
屏风后面的水流依旧灵动而轻巧,缓缓滑落,丝丝晶莹,随着丝丝密密的乌发扫过桀骜的黑瞳和粉艳的双唇,就如春日里,杨柳飞花拂过琴弦,滑过书墨,飞过重重叠叠的冰冷佛像,最后悄然飘零在古朴的暗红木鱼之上,沾黏木杵,静落禅声……
法海双眉紧锁,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心乱如麻,却没有为心魔所扰,只是因为他并未像从前一般强行入定——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得不承认,他的定力远远抵挡不住这般……诱惑。
而且,东方不败刚刚若有若无的“暗示”让他更为震动——同为色劫所惑,为何至尊宝能因为恐惧而干脆利落地挣脱迷障,自己却反而不得脱身?明知时间万般色相皆是红粉骷髅,可总有一丝悸动深入灵魂,牵引着自己去关注这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东方不败随意披着红袍,挽着湿漉漉的长发,慢慢走了出来,见法海眉心紧锁,不禁弯了唇角:“和尚,你还好吧?”
“贫僧无事。”法海起身,递出月光宝盒。
东方不败轻巧接过,一瞥紧闭的木门:“那个小滑头果然是满肚子坏水儿。”
法海沉默,忽然向房门去。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忽然甩袖,三枚银针凌厉破空,瞬间钉入拉得紧紧的门闩之上,力道极大,深入其中。
银针离法海正欲开门的手只有半寸之远,法海瞥了一眼,神色不变,只是默念了几句咒语,银针便纷纷落地。
大红的衣衫飞掠如影,东方不败瞬间落于门前,靠着法海的肩膀,挑眉:“和尚,怎么不说话?”
“贫僧无话可说。”
东方不败抵住门闩,冷声道:“你心情不好。”
“施主说得明白也看得清楚,贫僧自然无话可说。”法海的心情确实糟糕到了极点,即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但表现却是清清楚楚的——随着一道光弧飞转,被东方不败抵住门闩的木门忽然整个向外重重砸下,砰得一声,扬起一地的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