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揉著眉心,抛开那些让他萎靡不振的思绪,他净空自己的脑袋,专心在泥塑的地形图上研拟著敌方的战术,希望借由周密且细腻的思虑,尽速击垮敌阵。
此时帘幕被掀起,项雪沉望著那未经通报却轻易闯入的身影,绽出了一抹惊喜的浅笑。
「此镇由你镇守,或许我不该担心。」纵使身上有著风尘仆仆的疲惫,柳单远依然不减气势,那炯亮的双眸有著凌人的精明。
扫过散落在案上的地形图,柳单远扬起赞赏的笑。
「倘若真如此,你又何必出现呢?」他一出现,项雪沉便嗅出了其中不寻常之处。
若非必要,依柳单远洒脱淡泊的性格看来,他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脑中不经意忆起四、五年前他领圣命前往辽东,辅佐袁将军打满州人时,初见柳单远的情形--
当时他以绝顶的武艺辅著袁将军的战术,立下汗马功劳,在携手抗敌的同袍情谊下,两人在那场战役中结成莫逆之交。
战后袁将军获升任辽东巡抚,本欲提拔柳单远,却被他以「世代不为官」的家训给推却。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此觐见圣颜,请求洗去亡父遭蒙污的罪名,与寻查失散多年的妹妹下落。
半年后柳家沉冤得雪、柳父追封了官职,而他一达目的便两袖清风地回到民间当个济弱扶危的侠客,继续打探妹妹的消息。
如此细算来,两人阔别已有两年之久。
「的确不乐观,边疆九镇已有三镇沦陷。」薄唇轻扬,柳单远透露来意。
「你的出现让我有如虎添翼的安心。」
「我只是不忍老友身处孤掌难鸣的局势,这世道不会因你我的壮烈牺牲而有转圆的余地。」耸耸肩,柳单远对项雪沉过分的执拗不以为然地冷哼著。
项雪沉不怒反笑,或许该庆幸他未忘两人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谊。
纵使不愿为这腐世效力,为老友,柳单远仍有两肋插刀的豪迈侠气。
「先饮一杯,明日再让对方尝尝咱俩的硬拳头。」解开悬在腰际的酒囊,他先灌一口酒,再丢给项雪沉。
俐落接过酒囊,项雪沉豪饮著,任由酒香流出唇角,浸湿衣襟。他笑道:「这小酌胜过干杯……」
他扬起手,才想拭去唇边的湿意,却霍然震慑在原地。
他终于想起,为何当日会对雨儿在昏迷时的呓语意有所感了。
因为在柳单远身上有一方素雅帕子,上面绣有两排绢秀的字,内容正与两儿念的诗不谋而合。
他记得当他发现柳单远身上带著秀气的帕子时,既惊愕又怀疑。试问有哪个男人有如此奇怪的癖好?
结果却出乎他意料之外,柳单远说这是失散妹妹唯一留下的信物,只要她还记得那首诗的内容,便是两人相认的证物。
原来他一直没忘记柳单远的话,因为记在心里,所以才会对那首诗感到熟悉。
仿佛冥冥之中有双手,拉近了他与两儿间的距离。
发现到项雪沉的异样,柳单远不禁警觉地凛起眉问:「怎么了?」
「你身上的帕子还在吗了』强压住心中翻腾的思绪,他持平著嗓音问。
掏出那已泛黄的绣帕,柳单远狐疑地反觑著他。「怎么?对我的帕子起了相思?」
微颤地接过那帕子,当「柳絮翻飞三月天,远山映景雨绵绵」十四个字落人眼底时,他如遭电极地僵在原地。
雨儿会是柳单远失散多年的妹妹吗?
好不容易从那混乱不已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项雪沉略略沉吟,终于说道:「老友,我想我恐怕真是对你的帕子起了相思……」
「什……什么?!」听到他莫名的回答,柳单远瞠目结舌地望著他。
「我想我找到你妹妹了。」扬起眉,定了定心神,项雪沉一口气把胸中的话一股脑地吐出。
柳单远愣在原地,项雪沉的话让他如受重击,失了原有的镇静与洒脱。
当年眼见妹妹坠崖却无能为力的心痛重新涌上心头,紧紧揪住他心口,抑不住的颤动著。
「不过我并不是很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倘若不确定你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觑著好友眉宇间不确定的疑惑与阴郁,柳单远迅即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