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席元元挥了挥手,关上门。坐在小沙发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听雨打窗玻璃的声音。“哒哒哒”似乎很急,不知想述说什么。
“乌云……”席元元的声音沉沉的,好象醉了酒还没醒过来。
“嗯?”乌云好半天才答,而且答得懒懒的,刚才叫了半天没人理,有些心凉了呢。
“你听说过稽绍这个人没有?”
“什么人?和命书有关的?”乌云歪了歪身子,有了些精神问道。
“不是。是西晋晋惠帝时的侍中。他有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就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稽康,可他却远不象他父亲那样名士风流,甚至从某些方面来看可以说是个很傻的人。不过,我今天晚上突然觉得,人也许就要这样傻才能把一生过得淋漓尽致。”
“你要说故事吗?”乌云好奇。
“想听吗?”
“嗯。我爱听故事。”
席元元呵呵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连爱好都是。转开目光,讲起了这个稽绍。
“晋惠帝是个智商有些问题的皇帝。他的一堆兄弟叔伯都盯着他的位置,还弄出了著名的‘八王之乱’。唉……”席元元叹口气,缓缓道:“不过,他很幸运,他这样的人也有一个忠心于他的人,这个人就是稽绍。那一年,东海王司马越挟惠帝与成都王司马颖在汤阴交战,结果,司马越大败,惠帝连中三箭.被一口气追出五、六里远。这时,惠帝的坐骑肚带突然松落,差点把他摔落马下。惠帝不得不下马扣带,这时司马颖的部下追了上来,将惠帝团团围住;惠帝环顾身边,除稽绍之外,幕僚们早已纷纷奔散,惠帝这时真成了‘孤家寡人’。”
“然后呢?稽绍做了什么?!”乌云象在听说书,见席元元一停,连忙就问。
“稽绍不过是个文官,侍中在老百姓眼里也许算是个人物了。但在那个一日三变的时代里,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就是他,只有他,在这种时候,选择以身护帝。惠帝孩子气得很,这种时候还喊着‘别杀他,别杀他。’可是谁会听一个白痴皇帝的话呢?司马颖一声令下,稽绍就血溅三尺了。据说,当时晋惠帝坐在地上大哭,血溅到皇袍上不换也不让洗。可能他也知道,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去了吧。这件事,就是稽绍平平无奇的生命里唯一被人记住的一件事,还是以生命换来的一个字:傻。”
“这样的人……唔,如果是顾勇辉看来,那一定是傻的。没有道理的忠诚,不是傻是什么?皇帝是个白痴,朝廷一日三变,你觉得他好?”乌云顿了顿,好象突然长大一样,说道。
“不是好。”席元元叹口气,道:“我是觉得他那样活得通彻。一生只做一件事,只被一个人记得,记得一个人一个时刻,已经足够。奢求太多的人,比如他的父亲稽康,人生总也不满足,确实是风流天下,才华横溢,但是,天天做狂士状逃避现实,其实是处于一种自溺于痛苦的快乐中吧。自欺欺人?也不是说不好,只是……”席元元撇了眼乌云道:“我觉得,我只能做稽绍而无法做稽康了。”
“唔……”乌云傻乎乎地唔了好久,才喃喃地说:“没听懂。”
“没什么。”席元元笑了笑,道:“我是说,现在很好,我很满足,很开心。”说着,席元元把腿蜷起来,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乌云,笑得与平日都不一样,看得乌云一怔,半天没接话。
“乌云,你会陪我的吧?”席元元摸了摸乌云的上面,软软道:“一直陪着我,到死?象陪着那个顾勇辉一样?”
“……嗯。”象着了魔一样,看着席元元今夜格外黑亮的眼眸,乌云把嗯字揣在胸口,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一直陪着你。”
“那就好。”席元元把乌云捧起来,突然笑了起来,弹了他一下,道:“怎么扁扁的?要渡气吗?”
“啊?”乌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席元元一口气吹了过来,浑身一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叫……”席元元把被吹得饱饱圆圆的乌云弹到一边,笑道:“以吻封缄。记住哦,你的誓言。”
乌云在桌上滚了滚,半天才停住。看着把头转到一边看着窗外雨发呆的席元元,跟着发起呆了。
很久,很久。乌云突然道:“要不要……”
“什么?”席元元歪过头,看着乌云,乌云几乎是下意识地,席元元的视线一过来,立刻缩小一圈。看得席元元好笑,自己有这么坏吗?
“我是说,要不要……”乌云稳了半天,才说出完整的意思:“要不要就把刚才那个故事写出来,当第一篇你的历史小故事?反正该动笔了不是吗?”
“诶?!”席元元怔了一下,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真聪明。说动就动。”
这一夜,席元元屋内的灯亮了很久。第二天起床时还顶着熊猫眼,嘴角却噙着满足的笑。
早上起来,才想起来是周六,根本没必要起早床的。迷迷糊糊地看着外面因为下雨还黑沉沉的天,席元元叹了口气,再次躺下。
刚挨到床,就听到乌云“啊”的一声惨叫:“压,压到我啦~~”
“诶?!”席元元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一看,乌云竟然被自己压扁了,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连忙把它捡起来,吹了吹气,道:“还好吧?还好吧?”
吹了半天,乌云才绵绵软软地重新鼓起来,有气无力地咬了席元元一下。不过它没嘴,这么咬着其实也就是包着,顶多是包的地方锐利些,并不痛,这样的乌云有些可怜兮兮的气质,让席元元打心底里想哄哄他。也就不回手,让他咬着,让他满足。咬了半天,见席元元只是温温地看着自己,乌云自己也觉得无趣,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