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迟疑。
“天光还如此亮,我又能把你怎样,你又何必做出这种防备的样子!”钟纭总脱不了习惯性的孩子般赌气,一个人如果总是在人前扮演这样的角色,久了,大概真会成为自己形态的一部分。
小文又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钟纭舒了一口气。
钟纭在前,小文在后,两人慢慢在街上走。走了好远,他们终于仔细找了个高档茶馆坐下。当然,其实是钟纭在找,小文只管跟着,钟纭走得快,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小文跟上来没有,小文则在后面慢吞吞的拖着,她是嫌他费事的。
终于找了家合意的,两人坐下后,就见茶博士流水般送上来零零总总的一大堆茶具,青黑的兔毫盏、老竹的茶筅、银瓶银匙……还有黑漆盘托着的精致茶饼,这些钟纭都细细检查过了,点了头,茶博士才躬身退了出去。
小文安坐不动,冷眼看着,只见钟纭开始摆弄这些茶饼茶具,温盏、调膏、点茶、击拂……手指修长而优雅,显得有条不紊。茶盏中汤花轻轻旋转起来,带着轻微的泡沫,在碗中形成一个窝。
小文只管看着。这是一个和那日在小文的小阁楼里,抓了小文喝过的茶杯就喝的钟纭,完全不同的钟二公子。此时,此人一派真正的贵族子弟做派,做这些事时,显得那么雅致纯熟。
钟纭把调好的茶双手端到小文面前,小文接了,垂了眼细看,乳丝如云,色白,又轻轻拂过鼻前,甘香,这才抿了一口,滑浓。
小文轻轻放下茶盏。
“如何?”钟纭问。
“我不懂茶道,说不上来。”
“少来,一看你就是深谙此道的。”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钟纭低了头,想了一会,又自顾笑起来,他笑起来总有点不正经的样子。小文坐直了身子严阵以待。
“我想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都在装,只是我不明白,我怎么偏偏就被你看出来了?”钟纭抬头,直视小文的眼睛。“教教我,下次我演得再好一点。”
“你演得已经很好了,这世上人人都道钟二公子是个花花公子,没人想想,真正的花花公子怎能成为柴先生棋友,枰上厮杀,所谓棋友,自然各有输赢,没头脑是不会如此的。”
“就这?还有呢?”
“水菱的事吗?”小文眼珠一转,“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派她来监视我?”
“你会不知道?”钟纭又痞笑起来了,“我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你怀疑我什么?”
“你来我们钟家想干什么?”钟纭这样问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身体向前俯,急切的不错眼的盯着小文。
“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奇怪你的出现,如果说在大街上遇见你还只是巧合的话,两天后你又出现在我们钟家就不能不让我疑心了。”钟纭默然片刻,“我说了你别生气。我猜测过好多可能,开始以为你可能是任大人的人,可第二天你为了帮我当街与那姓任的冲突起来,我知道我可能猜错了。于是我又想,也许你是为了……”他小心的觑着小文的脸色,“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爹来的,我和你都知道,我爹正房夫人的位子已经虚位很多年了,觊觎那位子自荐枕席的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