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准备休息的时候,回过身,谢冬荣那边不知何时已经熄灯了,我不敢再像昨夜那般偷偷跑过去看他,只提前设好了闹钟,希望明天能起早一点。在没吵醒谢冬荣的前提下,我穿好衣服出了门。晚上睡得晚,而现在时间又实在是有些过早,所以此刻我整个人几乎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此时天色还未全亮,晦暗的光线与蒙蒙的薄雾模糊着我的视野,我眯起眼,凭借记忆迷迷糊糊向前走了。目的地是后花园。在这样的天色下,从远处望去,咏栗树倒像是生长在仙境中的大树。这棵咏栗树真大,恐怕在整个都城都没有比这更大棵的咏栗树了吧,也怪不得舅舅提起它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自豪,先前夜谈的时候,他告诉我,选中这套房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棵树。事实证明我的眼神的确不太好,在还未全亮的天色与晨雾的双重加持下,居然走近后我才发现,咏栗树下还站着一个人。他拿着一个半成品的花环,驻着一根拐杖,冲我微笑着。我抬手,冲他笑道:“嗨,老舅。”先前被安果拒绝掉的发卡,最终还是别在了她的头上。吃饭的时候,在我舅的示意下,安果红着脸,对我说:“谢谢你,哥哥,这个……其实我是喜欢的……”我注意到谢冬荣正盯着我送给安果的发卡猛瞧,一瞬间忘了我们还在冷战的事,用倒肘戳了他一下:“怎么?你想要啊?”谢冬荣剜我一眼,并不作答。“下午博士他们才会来,趁着早上这个时间,冬荣,你和小树一起去外面逛逛吧,昨天不是出了点事没去吗?”老舅适时提出建议。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是跟谢冬荣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因为怕被拒绝不敢表现得太积极,于是只暗暗去瞅谢冬荣,想知道他的态度。在我舅面前,谢冬荣敛去了素日里锐气逼人的劲儿,此刻他微微抿嘴,抬眸看了我舅一眼后,说:“我们会去的。”yes!我心里登时炸开了烟花,这可是修复关系的好机会。我老舅看着我俩,颇为慈爱地笑着,不得不说这样的笑容放在他这个年龄的人身上还是有几分违和的。“对了,有件事……”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我立马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安果不解地望过来,直到我将老舅一早藏在客厅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手上。“虽然手不太巧,但还是尽力给果果做了一件。”舅舅将盒子打开,将东西拿了出来,抬起手,趁安果因震惊全然呆滞的时候,将花冠轻轻戴在了她头上。安果脸变得通红,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样子略有几分好笑,但当她下一刻终于哭出来,冒着鼻涕泡扑进她老师怀里的时候,我的内心又有几分感动。“你树哥哥也帮我忙了哟,因为我这个样子找花不太方便。”然后我就听到安果带着哭腔的一句:“谢——谢——树——哥——哥!!”这时候我注意到谢冬荣。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细看却会发现,其中还夹杂着极难让人察觉到的柔软。就这样,在博士来之前,我跟谢冬荣出门了。走的时候我推着他的轮椅,回过头冲老舅和安果笑着。然而当我们逐渐走出他俩的视野范围,周遭的空气便逐渐冰冷起来,谢冬荣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而我也才想起,我们原本是刚刚吵过架的。真是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谢冬荣就不约而同地在别人,特别是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关系很好。但事实却跟走钢丝似的,时时刻刻都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对不起,昨晚上说了不负责任的话。”我想,如果得有一个人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我了。谢冬荣默了片刻,才说:“算了,你本身就不知道。”他侧过头,将目光投到了咏栗花开的河堤,说:“其实偶尔这样出来一次,也不错。”“是吧!”这样,昨晚上的事情就算翻篇了吧!我内心窃喜,“我们去河那边看看吧,那边种了好多咏栗树。”谢冬荣没有否认。“但其实还是舅舅家的树最好,开得花最多最大。”不知为什么,我雀跃起来,“后院的花也开了,你去看了吗?”“……嗯。”谢冬荣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很远的地方。他似乎不愿意说太多,于是我便充当了找话题的角色。约摸是刚到河对岸的时候,伴随着阵阵飘来的咏栗花香,我再次看见了一群头上戴着花环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