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直挺挺地向屏风的另一边走去。“……你刚才干嘛去了?”谢冬荣带有几分迟疑的声音适时落入我耳中。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觉得我就像是听说马上就要有肉骨头吃的饿犬,骤然间竖起耳朵,尾巴还摇成了螺旋桨。“我……去散步嘛,然后就遇到我舅舅了,跟他谈了一会儿,然后还赏花儿来着。”我着轻避重地说着,内心深处“谢冬荣在关心我的动向”这件事,已经让我乐开了花。“忽然就想去散步了?”谢冬荣的这一声嘀咕音量很小速度又很快,我几乎没有捕捉到,但下一刻他却用极度清晰的声音对我说:“陶树,抱我上床,顺道帮我换下裤子可以吗?”谢冬荣表情很平静,而听见他说这话的我却顷刻间涨红了脸。我想,我的确是无法明白他的。既然他知道我对他的某些想法,那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提出这些要求呢?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按他所说,我照做了。可那于我而言,却是极端痛苦的。我不去看他,也极力忽视着他皮肤的热度,拿着裤子的时候全程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直到他躺倒在了床上,盖着被子,用清明且透彻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我。我觉得他是在观察我的,但是默了半天,我只站起身,说:“如果咏栗花能开就好了。”“为什么?”“我想让你看见啊。”“我又没说我想看。”他冷冰冰地纠正我。我只是重复:“我想让你看。”但是我没告诉他,我想看你看见花开的模样。那一定很美。最终,谢冬荣闭上了眼。十分钟后,估摸着他已经睡着,我走到我那半边,打开小夜灯,拿出装满零件与组件的背包,打算趁这个时间做完今天该做的工作。我不像谢冬荣,我可是会为生计发愁的。不得不说,夜里的静谧的确是令人集中精神的良药。弄完手中活计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一点了。放下组装小镊子的那一刻,我的注意力才得以被房间内的其他动静所吸引。也就是在这时,我发现谢冬荣好像睡得不是特别安稳。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呼吸声很重。不敢开灯,我打着小灯摸黑一步步走过去。的确,谢冬荣好像是在做噩梦。他的额头浸满汗珠,夜灯下反射着点点的光。我试探着触碰了他的额头,发现并不是在发烧。可能就是单纯的噩梦吧,不知道在他的噩梦里,我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梦到我的话,我觉得八成,我就是那个令他不安的祸根吧。但是最终,我还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好梦,冬荣。”我本不打算听见任何回应的。可室内那么静,他的声音又是那么清晰。“陶树……”低低地,他念了一遍。树一瞬间,我以为他醒了,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我身躯微僵,确认他的睡脸确无任何转醒的意思后,才惴惴地直起身。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好事的,因为梦到我,好歹就说明,在他心中大概是有我的,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门外的安果叫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望见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是隔着屏风,正在另一岸梳头的谢冬荣。我知道,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他有一把精致的木质梳子,每天早上,他都会花相当一部分时间将自己的头发整理顺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留着长发。这种梳头的动作,按理说是会有几分女气的。但放在谢冬荣身上,却只有慢条斯理的优雅。就这么隔着屏风,我呆呆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直到他说:“醒了就应一声。”。安果还敲着门呢,我顿时窘迫,一个翻身坐起,“起了!”“之前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们就先吃了,饭给你留在客厅了。”隔着门,安果阐述完这个冰冷的事实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光脑,果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吃了吗?”挠了挠脑袋,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我问谢冬荣道。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陶树,过来帮我提一下裤子。”随后谢冬荣便如是要求道。其实裤子他可以自己穿,不过行动困难且姿势较丑,我想后者是他宁愿屈尊让我代劳的主要原因之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穿了一件极为精致的浅色休闲小礼服,它给了他一种以前我从没见过的清贵气质,结合着洒入室内的阳光,这无疑是一场视觉盛宴,如果忽视他此时此刻除开底裤未着寸缕的下半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