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面,震耳欲聋的坝坝舞音乐响彻云霄;霓虹灯来回转着,还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烤串、涮肚、小豆腐。一个病人端着一碗酸辣粉飘过。道迎赶快朝后躲了躲——后面靠近病房,那里消毒水味儿重。在消毒水那儿熏了熏,又抬起胳膊闻了闻,确保自己已经被熏够味了,道迎才松了一口气。她拿起旁边开好的后续要吃的药,准备回病房找荀辙——这位哥还在输葡萄糖呢。没想到,刚踏出急诊药房,就在诊断室和病房之间的过道看到了一个熟人:“涂叔?”道迎停下了脚步:“您还没走吗?”之前大家一起把荀辙送过来,荀辙安定下来输液之后,道迎就让安姨他们先走了。毕竟折腾这么一圈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大家还要晚上做生意呢。当然,另一方面,这也是荀辙本人的意愿。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给大家添麻烦了。老涂站起来,走向道迎:“医生怎么说?”道迎把结果给老涂转述了一下,老涂松了口气:“那就好。之前只是应急诊断,我担心他身体还有什么大事,就想听完再走。”“涂叔一起进去吗?”道迎问。老涂摇摇头:“小荀要是看到我留到这个点,估计心态更崩了。”道迎沉默了。如老涂所说,荀辙是个很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示弱的人。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吐的时候还强忍着想往回咽,结果吐得更狠了”(王满贵语)了。“这是我刚刚去外面买的蛋□□,”老涂将一个袋子递给道迎,“吃的就不敢给他了,估计他看啥都想吐。等他好点儿了,你兑点水给他冲吧。”道迎点点头:“谢谢涂叔,您也路上小心。”“道迎!”道迎回过头:“涂叔?”老涂搓了搓手,看着地面上的小黑点。沉默了一会儿,老涂说:“你……如果有机会的话,记得告诉他,我晚上那时是真有事,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这要求当然是在让道迎说谎,但道迎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老涂撤了,道迎推开了病房的门。荀辙这病,从慢性的角度来看很严重,但从急性的角度来看,倒算是小病。关键是后续调养,在后续之前,除了止吐外加输点葡萄糖补充,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也因此,床位紧张的大医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道迎让荀辙住院的请求,表示在公共输液室输完就可以回家,问题不大。公共输液室里,人山人海。有被针扎得眼泪汪汪的小孩,有和老哥侃大山的大爷,有争电视机遥控机争得你死我活的阿姨叔叔,当然,也有缩在角落里蜷在椅子上的荀辙。荀辙正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你回来了。”比起平时,他的声音虚弱了很多。道迎心里有点难受,把东西放在旁边,走到输液瓶旁边:“还剩这么多啊?”“我想调快,护士说我身体虚,强制调慢。”“护士干得漂亮。”道迎立刻说。荀辙下意识就想瞪眼睛,结果这一弄牵动了横膈膜,疼得立刻又萎了回去:“什么时候能输完啊……”“放心吧,”道迎以为他担心回家的事,“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我再去接你。”荀辙咬了咬下唇:“不用。”“我也觉得太麻烦了,要不你今天就住我家吧。”荀辙猛地跳了起来:“不用!”尖锐的哨音,让周围绵绵不绝的声波都静止了一瞬。人民群众齐刷刷地朝道迎和荀辙看过来,眼睛里充满了八卦的目光。荀辙赶快坐了回去,表示无事发生,一切安好,大家散了吧。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护士!他的手回血了!”104“不要再乱动了,再乱动还得扎针,多疼啊。”另一只手也惨遭针扎的荀辙已经在人生的波折中被摧残得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旁边的吊水,扎针的手一动不动,生怕又导致针头移位。老实说,有点尴尬。道迎托着腮,看着身边的荀辙。当时提那个建议的时候,道迎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自己也在脱口而出之后吓了一跳,更别提荀辙了。总感觉这个建议有点太暧昧了。其实,安姨家也在这个小区住。王满贵和老涂也在附近租的有房。他们更年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家里都有和荀辙同性别的人,把荀辙安排到他们那里住一晚,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但她还是想也没想地就提出了那个建议,完全没有考虑其他选项的可能性。为什么呢?或许是……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