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心脚下。”箐儿小声地提醒道。此时祝九妹戴着红盖头,虽走路缓慢,但仍怕她不小心绊倒。对方闻言递来一只手,示意她扶着。箐儿会意,但因自己曾立过誓,祝夫人怕她命太硬,所以出嫁的这段路不能跟得太贴。“小姐,我不能碰你。”祝九妹没有把手收回来,淡淡道:“今日开始,我与你都不属于这里,你毋需再顾及任何人。”内心顿时有所触动,箐儿不禁上前握住她的手。片刻,人群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厅堂跟前。前头的人缓缓散开,箐儿亦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一个多月未见,对方似乎清瘦了些许,侧脸的轮廓分明而冷峻,薄红的唇瓣紧抿。一身金绣红袍,秀拔清贵的存在实在难以让人忽视,稍不留神对上乌木般的黑瞳,箐儿立马有点慌乱地别开视线。果然还在生气……想起祝九妹今早说的话,她越发不知所措,全程也只低着头。该行的仪式也行了,临别时,祝夫人情不自禁地抱住祝九妹,久久才舍得松开。“九妹,要好好的,娘就只有这一个心愿了。”她柔声道。平日端庄严肃的夫人此刻竟流露出温情的一面,旁人看着也不由动容。头盖下的人儿并无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上了花轿,乐声再次响起,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箐儿回首看了一眼祝府,忽然记起六岁那年,自己还是小安时也曾是如此离别。她蓦然发现,原来聚与散便是人间的无常。“喂。“她回过头来,发现尚武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公子找你。”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马文才正骑着马悠悠而行。箐儿来到他身旁,抬头瞄了一眼,却见对方直视前方,没有丝毫搭理自己的意思。就这样一人骑马一人走路,行了好一段路后,男子才终于开口。“累嗎?”头顶传来冷冷地询问,她也只答:“还好。”言落,男子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箐儿顿时整个人绷紧,不着痕迹地与对方保持距离。“你怕我?”马文才侧首看她,语气有一丝自嘲。箐儿沉了沉气,面无表情道:“你是新郎,回马上去吧。”“你这是讽刺我?”她觉得自己虚到不行,仍道:“奴才怎敢。”“那你看着我。”她心一横地转过头来,对上灼热的眼光后心中又慌得很。她能瞧出对方眼中的质问、冷冽,同时,也被那双深邃而受伤的双眸注视得挪不开视线,愧疚与罪恶感无声无息见在体内蔓延开来。忽然眼前暗了些,箐儿这才抽离过来,抬头望去发觉空中一片黑压压,似乎快要下雨。随之,脑中防不胜防地响起一把空灵的声音。“箐儿,刚才我观察了天象,今天恐怕有灾祸。”苓儿的思绪有点乱:“我不确定是因你或是素月,总之你万事小心,我在前面等你。”“苓?”箐儿轻声唤道,脑中神识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叫谁?”马文才蹙眉问。箐儿不语,看了看阴沈灰暗的天空,只落下一句便跑回祝九妹的花轿。“要下雨了,快点赶路。”空中阴霾持续,然半个时辰后仍未下雨。一行人走着走着蓦然停下,轿中的祝九妹似乎明白了什么,竟自己下了轿。“小姐?”箐儿见她一手把头盖拿掉,更是愕然不止。“我要去见山伯。”她淡然一笑。直至到了队伍前头,箐儿这才恍然大悟。此时他们已到郊野,而不远处正有一座坟墓,旁边还有个穿着白衣的人站着,那人见了他们也停止了撒纸钱的动作。“去吧。”马文才朝祝九妹道。祝九妹深深地看着他,由衷道:“谢谢。”箐儿陪着她缓缓靠近那处,她看着四九,眼神中透露着对刚才那番话的疑惑,而对方脸上也有一丝忧色。“银心。”祝九妹猛然抓紧箐儿的手,声音颤抖:“我的一生早就完了,而你不同,今后一定要与马文才好好相守!”“小、小姐?”在眼泪落下之前,祝九妹连忙擦了擦眼角,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想跟山伯说说话。”箐儿愣愣地点头,便见她到了墓碑跟前。天边乌云低垂,寒风汩起,地上的纸钱伴着尘沙打起转来。每当往前一步,那些压在内心深处的悲愁也随之翻涌,祝九妹抚着石碑,上头刻着大大刻了梁山伯之墓五字,如一盆冷水再次泼醒了她。“山伯,是我。”祝九妹眼泛氤氲,一声声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