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或许哪天他就突然出现,‘死’不过是个借口游戏,或是不得已。看你归来,就更相信,或者你当初也深信爹死了。”
秦溶寻味他的话,听说楚耀南也是出生就没了爹的孤儿,被秦老大收养,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就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火车到奉天站时已是凌晨。
月台上迎上来黑压压的一群人,军乐队奏响礼宾曲,引来无数目光注视,仿佛政府大员莅临一般。
楚耀南安然地同为首一人寒暄,那人叫老宋,长衫马褂躬个身子前面引路,极尽殷勤。
一排崭新夺目的雷诺车列队在站台等候,秦溶随着楚耀南向车上走去,听到围观人中有人议论:“听说是定江大亨府上的公子爷,看这场面气派,嘿!会投胎呢。”
秦溶随大哥蒋涛在江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即便是有巴结的,也没见今天的阵势。
楚耀南安之若素,大步挺胸提了文明棍走在前面,旁若无人地登车而去。
奉天首屈一指的新民大酒店,兄弟二人入住进豪华套房。
秦溶左顾右盼,这房间欧式建筑,厅里一小壁炉上立着金翅小天使的雕像。不似他曾经住旅馆客栈,墙壁上贴满暗红色的血渍和蚊子尸体,洗得看不出底色泛了青灰的床单上能寻到难堪的污渍。
窗帘拉开,霓虹灯炫彩纷呈。
楚耀南扯下领带脱了西服,将自己扔在沙发上闭目就睡。
“老宋不是说,松鹤楼今晚包了下来,分舵的弟兄要为你接风吗?”秦溶提醒。
楚耀南懒懒答:“让他们等着,谁稀罕他们一顿饭。他们不愿意等,想等的人多得去了!”
只睁了一只眼望秦溶,唇角勾出坏笑说:“你,太青嫩。对付场面上的事,狗屁不懂。”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少说多听,听我调遣。”楚耀南的脚高高翘去沙发扶手上,悠然审视着秦溶说:“秦氏的生意你还没正式接手,不要多说话。李老疙瘩只知道你是老头子年少风流在外面落下的种子,刚落叶归根回来……哥是为了你好,这些人不安好心,知道你在秦家开始插手事物,怕要给你下套子钻。”
秦溶被羞辱般猛回头,却见楚耀南的目光并不像话音一样漫不经心,还是在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目光同他际遇时露出淡淡的笑。他点头说:“你说怎么办都行。”
“痛快!”楚耀南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正经的对秦溶说:“吃过饭,我和他们去洗澡,然后风流快活,你也跟了去吧。这些事我自然不去同老爷子讲,你也封住嘴巴别回家里乱嚼舌头。”
松鹤楼盛况空前,座无虚席,帮会各道的人前来为楚大公子接风,礼物成山,三层楼喧笑声划拳声震耳欲聋。秦溶无奈地坐在那里,看流水般的人们端酒盏过来敬酒,几句寒暄后就先干为敬。楚耀南却面不改色,酒入喉中,面不改色,兴致盎然同众人逗笑。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极为活跃,最后摞起西服袖子,掐了老宋的脖子灌他喝酒,惹来无数人的嬉笑。
过不多时,一阵花粉香扑鼻,珠帘一打,哗啦啦一阵乱响,摇摇摆摆的进来一队人,都是一式的塔夫绸长衫,金玉缎夹马甲,色彩鲜嫩各异的绸衫,却都是嫩黄、浅紫、肉粉、衬托一张张粉白如花瓣的面颊,竟然生得各个绝美无比,一色的男伶,看去十六七岁上下。列作一队分去众人身边,守礼的打躬作揖,就贴了主顾一一坐下。领班的奉上戏牌子,请老宋点戏。老宋侧头告诉楚耀南几句什么话,也没人听清,却见众人一阵窃笑,那些小倌羞涩地捶打着主顾,或是灌酒的,或是夹菜的,素腕纤指来来往往,十分殷勤,就此搭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