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天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族叔林永茂喝止了。
林永茂非但没责怪宋瑜,反倒还夸了他两句,说他风姿挺秀,浑不似西北荒凉之地能养出来的玲珑通透。
宋瑜被林永茂夸的后背直冒冷汗,这话听着是好的,却经不起细想。
说他风姿好,不像西北之地养出来的,是暗指他本来就不是并州府人,他的祖籍是湘州府。
他是罪臣之后这件事,在林永茂那儿根本就不算秘密。
夸他玲珑通透,是敲打他,让他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这一瞬间,宋瑜觉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林永茂一眼看穿了,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裸身站在他面前,难堪至极,无助至极。
宋瑜努力挺直后背,用尽力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难堪,面色如常躬身送走林永茂等人,同赵信有等人告别,缓步朝住处走去。
他走的很慢,但很稳。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林永茂不过是个吏部郎中,他以后还要面对地位更高身份更尊贵的人。
如果连这个小小的坎他都迈不过去,还谈什么出人头地恢复祖上荣光?
他祖上可出过尚书,他是湘州府世家大族子弟,他的出身远比林长天和林永茂高贵的多!
心逐渐安定了下来,宋瑜的步伐渐渐加快。
可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骡车从他对面经过时,宋瑜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墙,轰的一下塌了。
他不顾路上人流如织,不顾还有马车正在驶来,飞奔过去,用尽力气大喊,“胡秀儿!”
骡车没停,反倒跑的更快了。
宋瑜拼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到骡车上坐着的那个半大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宋瑜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口疼的都快炸开了。
骡车却在前面路口处一个转弯,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愤怒,焦急,不安,混乱,让宋瑜觉得自己眼前都冒出了金色的小星星,耳朵嗡嗡嗡,头晕的不行。
胡——秀——儿!
这三个字在他牙齿间反复磨,堵的他喘不过气。
宋瑜很确定,赶车的那个女子就是胡秀儿,她穿的还是他们圆房时做的棉衣,上衣是有些老气的赭红色。
他嫌不好看,她还说这个颜色穿的久还耐脏,棉衣那么贵,当然要穿久一点。
明明长得那么娇艳,却一点都不知道打扮,整天只知道赚钱省钱,还敢赶着车满大街乱跑的女子,除了胡秀儿那个没良心的,还能有谁?!
宋瑜又气又恨又无奈,她肯定听到他喊她了,才头也不回就跑。
他是豺狼虎豹吗?
都和离了,还见了他就跑,跑什么啊?
他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还有车上那个半大小子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是她给自己养了个童养夫吧?
宋瑜越想越觉得心塞,他觉得胡秀儿真的有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她满脑子就只有给他们胡家传宗接代,他不过是要改户籍,她就翻脸跟他和离了。
半大小子什么也不懂,还不是她说怎样就怎样,就算过几年长大了心里有别的想法了,她孩子估计也生了,男人的去留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宋瑜气的回到住处了,手都在哆嗦。
来京城这一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做梦也想不到胡秀儿不仅活蹦乱跳,还给他搞了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