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追以为徐家就徐露白、徐谷雨不靠谱,毕竟一个老年痴呆,一个热血武痴,谁知道徐谷香也没多少谱儿。算来算去,徐门还是只有卫盛炎大师伯一个靠谱人。他将武器备好,带着人往津城赶,先与赛掌柜汇合,再一起去廊坊,这是事先就说好的路程。但入得津城,却要先去拜访龙爷,龙家是三婶的娘家,也是秦追正儿八经的亲戚,来津城不看他们,传出去还以为秦追和三婶关系差呢。“妹妹叫郎运,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三婶托我带来。”秦追带李升龙和芍姐递了拜帖,很快被迎进去,他送了礼物,又送了照片给龙更实的父母。老两口一看照片,热泪盈眶,纷纷说胖了,闺女也胖,看着就有福,好好好。秦追默默将三婶喝减肥中药,日日打五禽戏,已经瘦掉十斤的事咽回肚子里,以这年头的物质条件,一个人身上能长肉,那绝对是日子过得好,说明郎家没亏待龙家的姑娘,是好事。见到龙爷时,龙爷比从前更热情几分,回头招呼着:“老虎,你来看,我家小秦来了。”虎爷从龙爷身后走出来:“哟,这可是南方来的娇客了。”秦追郁闷:“虎爷,娇客是形容女子的,何况我本就是北人,这趟是回来祭祖的。”虎爷笑道:“听闻你在长江沿岸的码头上红火得不得了,可惜无缘一见,不然我也要看看什么样的杨排风可称天下第一,我这么说可没有折辱你的意思,我也喜欢戏,还上台演过武生呢。”在这津城,虎爷也算是名票,名票登台是雅事,不过就他那身手去演武生……和他演对手戏的人还好吗?秦追赧然道:“都是座儿捧着,实则我功底疏松,我师父都不乐意我登台的。”龙爷道:“那是他心疼你。”两位长辈对秦追都很慈和,一来秦追和龙爷是亲戚,二来虎爷的独女虎娟子幼时的哮喘是郎善彦治好的,连虎爷自己都吃着秦追开的药,于情于理他们都愿意多照拂这个孩子。因而秦追坐在饭桌上时,碗里的好菜多得要堆起来。饭后虎爷还拉着秦追,要考较他的武艺,虎爷道:“你师父和我算同辈人,我长他几岁,但要论身手,我和他差不多,我们切磋过数次,你在我面前尽管出招,我绝不会让你伤着。”秦追哦了一声,掏了掏。虎爷:“……不许用枪。”秦追:“没打算对您用这个,我就是怕打起来它走火,大师兄,帮我拿一下。”李升龙囧囧接过枪,秦追也没拔剑,只提起龙宅院落一角的一根烧火棍,轻喝一声,便攻了上去。格里沙买完菜回家路上顺便通个感,要向秦追汇报他今天准备煮罗宋汤,配伏特加炖肉,谁知就看到秦追正和虎爷在院中搏斗。那棍风嗖嗖,秦追的眉眼与气势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厉极而危,危极而艳,似乎人类天生会对危险强大的事物心生向往,于是第一次看到寅寅这样强硬模样的小熊竟是看呆了。秦追的武艺融合秦家、徐家两家之长,是南北武艺交汇互补后的产物,比虎爷记忆中的徐家青龙剑多出几分刁钻狠辣,交手数招,虎爷一边喂招,心中却一紧。这孩子也知道是切磋,因而刻意避开了他的要害不肯攻,虎爷却从他下意识的动作里,知道若是秦追真放开了打是能打死人的!这股狠劲儿是他的武艺自带,可见其母系传下来的武艺极为可怖,是真正的杀人技。若非秦家的长辈皆已不在,虎爷必要忌惮他们,能传承衍生这类武艺的,必是悍不畏死的狠人,小孩子用这套打法都有如此骇人威力,换了他家大人来还得了!只是打了一阵,虎爷也发现秦追的弱点:“停罢。”秦追顺势收棍,一个旋身将棍横在身前,行了一礼:“多谢虎爷指点。”虎爷也抱拳:“你果然天资不俗,只是身子骨太柔,力气不大,是不是?”秦追回道:“是,我天生柔韧好,劈叉也不费力,就是力气不行,说力气小不至于,也耐摔打,但骨架细得和我妹妹一样,挂不住肉,师父说我年纪小,也不敢让我打熬身子太过,怕搞得以后让我长不高。”这里说的妹妹指的是知惠,秦追的另一个妹妹露娜是妥妥的大骨架,秦追一直觉得她长大后会和后世t台上那些身高一米八、日日跑健身房的健美超模一个体型。“狲子说得对。”虎爷赞同道:“小孩儿的身子要养,养到大了再去打熬,方能事半功倍,你的筋骨很好,日后必会比你师父强的。”很多人大抵都如此,柔韧强但力气差,力气大但身板硬,要兼具柔韧和力量实在太难,虎爷试了试秦追的柔韧,发现这小子岂止是能劈叉,简直就是柔若无骨!这要是去练柔术,怕不是一年不到,就能抵达“随便叠,反正我没事”的境界。可秦追的柔韧已经这么好了,他的力量居然也有中上的水平,这已经是万里挑一的资质,尤其是秦追足够稳准狠,又精通人体要害,尤其是眼力极好,总能敏锐察觉对手的弱势处,虎爷说秦追日后能超越师父是真心。虎爷又告诉秦追如何在出手时更好发力。“狲子疼你,也是怕你闯祸,教你的出手方式都有收回去的余地,但真到生死搏斗的一刻,还要记住,需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说着,虎爷双手向前,运气,弓步,一声轻喝,腰腹发力,带动整个人向前一冲,一拳打在木桩上,将其击穿。沉闷声响在夏夜回荡,秦追张大嘴,看着那被打出一个洞的木桩,尝试用和虎爷一样的发力方式,差点拧着自己的小腰。龙爷就笑道:“一衡,这孩子年岁尚小,骨架又细,真让他学你的打法怕是要断了骨头,小追,老虎的招式要谨慎着学,他很多套路都得那种骨架够大、肩宽骨硬的汉子才好用。”虎爷道:“小追才十岁就已经这么高了,我这一招,他长大后一定能用。”只是他们一说肩宽骨硬,秦追却不由得看正和自己通感的格里沙一眼。格里沙是很修长的骨架,筋骨却比同样很高的菲尼克斯更结实强壮,秦追记得格里沙曾为了保护小米科尔卡在街头和流氓打架,酒瓶子砸他头上他都没事,反倒是被激发出凶性,成年人被他扯住手腕一扯,直接就被扯成了脱臼伤。唔,熊熊皮糙血厚,自带狂战属性,好像也正常?格里沙无辜地看秦追一眼,小声道:“我想煮糖水,寅寅,你教我做好不好?”秦追:还是一只嗜甜的小熊,长这么大还没蛀牙,真是多亏了寅寅奇卡日日盯着他刷牙。见完津城的亲朋,秦追又去郑掌柜家送礼,和他们聊了聊,走时被塞了一兜零嘴和成药,可见他们并不恨秦追,没把郑掌柜的死怪他身上,秦追拿起一个小麻花放嘴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芍姐见他神色黯然,关切地叫了一声:“哥儿?”秦追即刻恢复如常,他笑道:“诶,没事,咱们去置办香火纸钱吧,明儿在码头和赛掌柜见面。”这都是给亲爹买东西,秦追自然用心,纸钱直接来一百斤,再有香烛,纸扎的房屋和马车,还有各色纸衣纸鞋,攒了满满一袋子东西,都是要烧给傻阿玛的。第二日,秦追站在码头等候赛掌柜坐的船,一身浅蓝长衫,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在河风中将鬓边碎发一捋,分明是古画中人,却剪了短发,是新时代的气象。芍姐站在一边:“你让小李做什么去了?”秦追:“他在虎爷身边等着呢,没什么大事。”一方小舟上,带着薄茧的手撩开竹帘,在隙间打量少年的身影,不咸不淡地评价道:“这孩子肖母。”秦筑逗弄着怀中幼童,这是赛音察浑的孙女,戴鹏和阿茹娜的孩子,两岁的孩子不知事,只懵懂看着这个俊秀的男人,见他生的好看,便露出甜甜的笑。“他身边也没有阿简的踪迹?罢了,等他去廊坊,她不惦记儿子,总要惦记那个男人吧?”赛音察浑暗暗咬牙,近两年东北日子不好过,倭人越来越多,这个男人突然冒出来,在呼玛尔附近杀了许多倭人,原本大伙还以为这是位侠士好汉,赛音察浑也多次在倭人搜查时掩护他,不想在这些来往中被此人得知他与寅哥儿是亲戚。然后戴鹏就被秦筑打伤,且用小妮做威胁,逼得赛音察浑不得不来找寅哥儿,从秦筑的言语中,赛音察浑也察觉到,他的真正目的是找到秦简,对寅哥儿却没有丝毫善意。秦筑之所以现在只让他带寅哥儿去廊坊,而不是直接出手置他于死地,恐怕是想让这孩子在拜祭父亲的路上“失踪”,这却又牵扯到秦筑被倭人的子|弹打伤时,赛掌柜敬佩他,在给他治伤时送了几枚七蛇丹,秦筑是看上那孩子制药的能耐了!寅哥儿无父母依靠本就可怜,还被这么个看着不正常的舅舅盯上,唉,造孽!赛掌柜心中忧虑,却又受制于人,只能压下眉间郁色,起身去码头上与寅哥儿汇合,他心中已做下决定。寅哥儿命苦,他又是郎善彦唯一的血脉,赛掌柜要告诉他秦筑的存在,让这孩子快跑,至于他自己还有小妮,唉,大不了就和那个疯子拼了!秦追看到赛掌柜熟悉的身影,高兴地挥手:“赛叔叔,好久不见,呀,您看起来瘦了!好啊,有钱难买老来瘦。”赛掌柜上前,开口就想说秦筑的存在:“寅哥儿,我……”秦追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明日就去廊坊吗?我已经开始想阿玛了。”赛掌柜对上秦追的眼神,心中一动,知道这聪慧的孩子恐怕已经从他的电报中看出了什么,因而已经做了布置。秦追继续笑道:“今晚么,赛叔叔您先歇一晚,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好么?许久不见,我该请您一顿。”赛掌柜也不知道秦追到底为了电报里的“不对劲”做了多少准备,但他已下定决心保护秦追,胖墩墩的中年人目光扫过几个角落里皮肤发黑的精壮汉子,这都是秦筑的属下,正监视着他们。赛掌柜道:“是该请的,毕竟戴鹏每年都为你去捕蛇弄蛇胆呢。”寅哥儿,有人知道你可以制作七蛇丹了。秦追也不知有没有听出赛掌柜的暗示,只说要带着他往饭庄去。赛掌柜满心忧虑地跟上,却见寅哥儿身边的女人说了一句话。“掌柜旅途劳累,今夜便能休息了,我们已在饭庄备下一桌极丰盛的席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