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脸看向窗外。车子正经过一座高架桥,十几年前她刚来江城时,是没有这座桥的。时光走得飞快,物是人非。“是啊,读书很重要。”江虞转回来,淡淡一笑,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小朋友要好好读书。”程苏然一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却只看见江虞眼里漫不经心的笑,又听见她说:“看来我不能叫你小朋友,应该叫‘小油条’。”“哎?可是……”“不喜欢?”程苏然点头,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叫我小朋友。”江虞抿着嘴笑,轻轻刮了下她鼻子,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来,是裴初瞳。“瞳瞳?“一听这昵称,程苏然竖起了耳朵。“可可,来首都玩吗?”电话里裴初瞳语调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但江虞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说话似乎有点鼻音。“你感冒了?”“没有啊。”“我怎么听你说话有鼻音。”江虞皱起眉。裴初瞳笑着说:“听错了吧,江可可,年纪轻轻耳朵就不灵了。”“你在你爷爷那儿?”江虞绕过话题。裴初瞳声音低下去:“嗯,昨天陪他看阅兵,我跟剧组请了两天假。”“你跟阮……”江虞猜到几分,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裴初瞳不知朝谁大喊了一声:“别烦我,滚!”然后电话瞬间挂断。江虞握着手机愣了一会儿,隐隐有点担心,又拨过去,响了几声被挂掉,接着收到了裴初瞳的短信:[没事,心情不太好,我冷静一下,晚点再和你说。]她松一口气。程苏然看着她眉心拧起,又慢慢舒展,一会儿紧张担忧,一会儿放松平静的样子,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tongtong?不会是姐姐的另一个情人吧……昨天周年阅兵,裴初瞳特地请假回了首都老家,一家人陪爷爷看仪式。裴爷爷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十六岁参军,上战场,从小班长升到高级将领,战功赫赫,勋童无数。如今老人家八十多岁高龄,身子骨依然硬朗,精神矍铄,头脑清晰,德高望重,受人尊称一声“老首长”。九岁以前,裴初瞳一直随爷爷奶奶住在部队大院里,是孙辈中最受两个老人家喜爱的孩子,故而与他们感情深厚。这次,家里长辈叔伯姑姑、同辈兄弟姐妹、小辈外甥侄女都回来了。四世同堂,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一高兴就给裴初瞳介绍了个对象。男的比她大两岁,一米八,模样儒雅标致,海归博士,高干家庭出身,爷爷跟裴老爷子是战友,门当户对。“瞳瞳啊,你们先接触一段时间,觉得合适再考虑,不合适也就当交个朋友。你放心,爷爷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干事业就干事业,想谈恋爱就谈恋爱,只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裴老爷子拉着孙女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裴奶奶在旁边擦老花镜,笑着打断道:“这还不算干涉呀?看你,都恨不得替瞳瞳跟人家吃饭了。"“诶,我是真的很满意小许,但是我满意没用啊,要我们瞳瞳满意才行。”“哟哟哟。”老两口逗起乐儿来。裴初瞳心情有些沉重,嘴角虽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神采。但她是个演员,明白应该怎样演好一个哄长辈开心的孙女。“爷爷,我知道了,明天先和他吃顿饭,互相了解一下。”“好好好。”裴老爷子开心极了,连声应好,然后又转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阮暮,招了招手,“还有小暮,来。”阮暮猛地抬起头。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齐肩披散着,衬得原本偏硬的脸廓柔化了一点,身上穿件棕色皮质风衣,清清冷冷,不苟言笑。裴初瞳心里咯噔一下。“老首长。”阮暮难得一笑,起身走过去,挨着老爷子坐下来。裴爷爷佯装不高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口一个老首长,越大越倔了。那都是外面人取的虚名儿,我们是一家人。”阮暮连忙改口:“爷爷。”“诶,”裴老爷子笑起来,拉过她一只手与裴初瞳交叠在一起,“你和瞳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比亲姐俩儿还亲,所以爷爷不会厚此薄彼……”他又开始牵起了红线。阮暮心里一慌,下意识看了眼裴初瞳,偏偏,裴初瞳也朝她望过来,两道目光撞上了。她扭脸避开。裴初瞳皱起了眉。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暖热的温度从指尖蔓延而上,她能感觉到阮暮手心里厚厚的茧子,粗糙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也能感受到这人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