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泡完温泉,二人离开将军府却并没有回宫,转而去了阜成大街,关家的宅子在这里。梁涵被禁足,关飞原却没有,只要盯着他,一定能找到那个姑娘的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这一日关飞原从大理寺回家后便未再出门。九渊与晚歌只能回宫。
晚歌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晚膳后拉着九渊道,“我要和你谈个交易。”
九渊闻言瞥了她一眼,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晚歌故作乖巧地笑了笑,“你让祺妃娘娘帮忙打听一下锦书的消息,我去帮你盯关飞原,而且我保证,查出那个姑娘是谁。”
九渊点头表示应允,却纠正了她的话,“这叫互相帮忙,不叫交易。”
晚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我帮你做事,你也帮我做事吗?
九渊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有情谊便叫帮忙,没情谊才叫交易。”他措辞道,“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他突然心中有些憋闷恼火,气她的冷心冷情。
晚歌被他说得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些。她一直觉得,和任何人都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相遇,缘分犹如朝露。她没想过情谊二字,更没想过什么朋友不朋友。回过头去看这下山后的四五年,她似乎只是路过很多人生命的一小程。而她也准备这样一直路过。
九渊见她眼神微微躲闪,局促地笑了笑,连辩驳都没有,便知她是真有可能没想过,心中越发气恼,最终拂袖而去。
完了,把自己的衣食父母惹生气了,晚歌头大起来,她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呢?哎呀,真是要命。
九渊上了洛昕的贼船,洛昕又说她和戚鱼儿是一伙的,那她去探一探戚鱼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既是盟友,自然是要知根知底嘛,别万一栽到自己人手里。嗯······晚歌点点头,这个可行。她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他再生气可就说不过去了。
夜探梅园。
出师不利。
晚歌刚摸到后门附近翻墙进来,准备从竹林穿过去,就见戚鱼儿提着剑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呢。
这······她该打招呼吗?还是行个礼?
索性直接跑吧?
戚鱼儿并没有给她机会,出手十分利落。晚歌立即抽剑抵挡,青竹摇曳,翠叶纷扬,浅浅过了十招,动静并不大。
二人落定,戚鱼儿淡漠的脸上笑意渐显。晚歌明白,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也没有恶意。
“想不到无相剑也会有传人。”戚鱼儿收了剑,邀请她坐下喝杯热茶。
好几年了,认出晚歌这把剑的人实则不多,几乎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那戚鱼儿过去究竟是谁?
“你认识我师父?”
“若是有得选,倒也不想认识,毕竟他脾气太过古怪,折磨人。”这话用促狭的语气说出来,倒是透出了不一般的熟稔。
“是有些古怪。”晚歌诚实道。
戚鱼儿看着天上的那轮弯月,在深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磋磨中,磨掉了很多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了,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她本是雁剑山庄的大小姐。幼时性子娇气又顽劣,不肯习剑,觉得又累又苦。她爹觉得头疼,便把她送到千机子那里拜了师,与李如尘成为同门。李如尘,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那个江湖第一剑,是晚歌的师父,也是戚鱼儿的师兄。
一个醉心剑道,一个无心剑道,偏偏成了师兄妹,加上师父管束,同门监督,他们二人几乎每日从早吵到晚,互看对方不顺眼。关系差不差不好说,但是不和谐是肯定的。她折他的木剑,他毁她的话本子。只吵架,不打架,毕竟戚鱼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云台山上的那十年,想必就是林子里的鸟的耳根子也没清净过。
戚鱼儿十五岁那年,与李如尘开始闯荡江湖,锄强扶弱。江湖多险恶,二人吵归吵,闹归闹,但关键时刻却从没丢下过对方。主要是李如尘没丢下戚鱼儿,毕竟那时候李如尘已经声名渐显,而戚鱼儿那三脚猫功夫就是个拖油瓶。她也一直乐得当这个拖油瓶,毕竟在当时的认知里,她觉得李如尘武功之高,她可高枕无忧。直到后来有一次遇到了一位域外杀手,李如尘九死一生才带她跑掉。戚鱼儿至今都还记得清楚,他伤得极重,浑身是血,就吊着一口气,她拖着他在山里走了近一天一夜才遇到一户人家。在那里整整养了近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她也哭了半个月。便是这一次,戚鱼儿再也不和他吵吵,并开始刻苦练剑。因为她知道,若不是自己太不中用,若不是他要顾着自己,他都不至于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后来娘身体抱恙,她回了雁剑山庄,李如尘不愿随她一起,便回了云台山。再后来,雁剑山庄惨遭灭门,她浑身浴血,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被妫璟淮暗中派来的人救下,连夜赶路送进皇宫救治。
爹娘临死前说,江湖的恩恩怨怨,说不清道不明,不要执着于此,不要恨,更不要报仇。往前走,过好自己才是正事。
风云突变,血海深仇,谁能甘心接受?戚鱼儿一开始日日想着练功,出宫,报仇。后来不知怎的,是忙着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活下去?还是在时间的流逝中磨平了心性?突然有一天,她再想起来那惨痛的一夜时,发现心中的恨开始变得麻木。
旧事已成尘。这是妫璟淮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好像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有了孩子,有了新的生活,她真的可以往前走吗?她似乎生了别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