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插在裤袋,一只手拿着一根烟,不紧不慢抽着,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然。他身上还穿着下午那件白衬衣,只不过领口的扣子松松散散解开,袖口卷到手肘,下摆也随意地放在腰带外面。本来打理得很整齐有型的头发,早被海岛的夜风吹得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慵懒的味道。远远看去,他不再像白日里那个商界精英,反倒有点像个颓废的艺术家。而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的江漫,忽然有种错觉,此刻的自己好像是一个瞒着父母,悄悄跑去和坏情人幽会的少女。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自顾地轻笑出声。也许是周遭很安静,她又离得不远了,她这一笑,程骞北就转头看了过来,然后默默走到旁边的垃圾箱,将烟头灭掉。“你笑什么?”待她走近,他随口问。江漫愣了下:“你这都能听到?”程骞北耸耸肩。江漫又笑着道:“我刚刚看到你抽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被坏男人引诱来幽会的无知少女。”程骞北嘴角抽了下,斜她看一眼:“你是无知少女?我是坏男人?”“难道不是吗?”“是,你说得都是。”程骞北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意味深长道,“那你这个无知少女,被我这个坏男人引诱到了吗?”“当然。”江漫举起手中的袋子,笑嘻嘻道,“为了你,我跟父母决裂,悄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打算让你带着我私奔。”程骞北眉头一挑:“你真愿意跟我私奔?”“那当然,毕竟无知少女。”江漫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可是跟你私奔后,你这个坏男人很快就本性暴露,抽烟喝酒玩女人,还对我拳打脚踢,我终于不堪忍受逃走,却发觉自己怀了孕,稀里糊涂生下来当了单亲妈妈。全剧终。”程骞北木着脸看着她:“我谢谢你给我的人设啊!无知少女。”江漫大笑:“不满意啊?难道你还想当无知少男?”程骞北想了想,道:“是啊!被你骗财骗色骗感情,然后被你抛弃还痴心不改。”江漫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道:“那不行,这跟你也太违和了。”程骞北懒得和她这么无聊下去,转移话题道:“行吧无知少女,我让酒店餐厅准备了小米粥送去房间,你再喝点免得饿了。”江漫道:“我就说你是坏男人你还不承认?怕我饿了没力气陪你干坏事吧?”程骞北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她,迈开大长腿快步往前走了。江漫笑着去追他,然而他腿长步子大,她又穿着高跟鞋,他故意走快,她根本就追不上。一直到了酒店门口,他才放缓脚步,回头看向落后好几米,有些气喘吁吁的女人。江漫跟上来,道:“你有本事别停啊!”程骞北面带笑容静静看着她,没说话。两人并排走进大堂,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礼貌地行礼。会议期间,住在这家酒店的客人,非富即贵,程骞北的身份就不算突出了,江漫也不太担心跟他走在一块会被人关注。刷卡进了电梯,一同上去的还有三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和程骞北认识,两人笑着寒暄了两句,那些人显然并不八卦,只是朝江漫笑了笑,什么都没问。几个人并不在同一楼层,程骞北和江漫先下,跟人礼貌地道别,才转身踏在地毯上,朝房间走去。程骞北稍稍走在前面,江漫落后他两步,本来她正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有些出神,前方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化着精致妆容,身穿小礼服的女人,看到程骞北时,脚下的高跟鞋一顿,然后又热情地飞奔上前,将他抱住,一条腿还在后面翘了下。这个拥抱应该是女人特有的见面礼,很快就分开,笑着道:“seven,好巧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回江城了呢?”两人杵在走廊中央,江漫超上前似乎不是太妥当,只能停下来。她很快认出了这女人是谁,不就是之前跟程骞北传过一条很快夭折的绯闻的饮料千金俞欢么?程骞北对俞欢的热情表现得很自然,显然两人是很熟悉的。他笑着回道:“有点事就多留了一天。”“是吗?”俞欢抬手看了下腕间那块精致的手表,道:“我马上要去宏展资本王董的酒会,他先前跟我提过,说你有急事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所以不会去他的酒会。既然你还在岛上,咱们现在一块去呗,正好做个伴。今晚很多大佬都在的,机会难得。”说完,还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程骞北不动声色地将手挣开,笑着道:“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待会儿有很重要的事走不开,酒会就去不了了。”很重的事?江漫嘴角忍不住瞅了下。俞欢有些失落地叹了声:“那好吧!回头再见。”“再见。”俞欢笑着摆摆手,越过他朝后面走来。与江漫擦身而过时,她似乎才注意到程骞北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一时又不敢确定两人是不是一起的。走了一小段后,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江漫刻意继续走在程骞北身后,没有与他并肩而行,还真是看不出来两人有没有关系。直到转了弯,程骞北停在房间门口,她才走上前,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俞欢最近好像没什么绯闻啊?”程骞北打开门,拉着她进屋,转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看八卦新闻了?”江漫道:“我一直都很喜欢啊!尤其是财经界的各种八卦,包括你的。”程骞北轻笑:“所以呢?”“所以俞欢最近没绯闻有什么特别的吗?”江漫笑道:"当然有啦!因为据业内人士透露,这位身家百亿的千金小姐,在追求某位白手起家的新贵。"程骞北木着脸道:“不会这位新贵姓程吧?”江漫用力点头。“然后还和我同名?”江漫夸张地睁大眼睛:“哎呀!原来你也关心八卦啊?”程骞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罕见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去洗澡了。”“逃避话题?看来是坐实了。”“坐实你很无聊吗?”“哎!说真的,俞欢条件多好,年轻漂亮,名校海归。虽然有点喜欢走名媛网红路线吧,但那也是为了创业需要,一个千金大小姐自己创业多难得啊!最重要她是独生女,名正言顺百亿家产的继承人。谁娶了她就是娶了一座金矿,而且她要嫁人,肯定是要找一个能强强联手,有利于他们家族企业发展的男人。”“我谢谢你为我着想啊!”程骞北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三下五除二脱下,丢在了沙发上,径自走进了浴室。本来聒噪的江漫,像是被突然摁下暂停的收音机,还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腹中。她看着那扇被关闭的浴室门,忽然有些悻悻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股没来由地烦躁袭上心头,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将这乱七八糟的心思理出一个头绪来。于是,她将手中的袋子丢在沙发,揉了揉头发,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下将窗帘打开,看向外面一望无垠的大海。只是还没来得及平静下来,身体忽然被人抱起来。原来是程骞北不知何时又从浴室出来,因为光着脚,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江漫一时不防,下意识轻呼出声。“你干吗?”光着上半身的程骞北将他打横抱起:“一起洗,免得你还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我没想啊!”程骞北充耳不闻,跟土匪似的将她抱进了浴室。半个多月没吃过荤的男女,一起洗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总归这个澡洗了快一个钟头,再出来时,江漫仍旧是被抱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