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眨眼都快半年了。分明不愿想他,可满脑子都是他。
阿花做贼似的睁开一眼,小心翼翼看过四周,见路上无人,便放心将脸整个儿埋进羊毛,双手也各揪紧了一撮,含含糊糊发出几个不甚清晰的音节,脸上发烫,终是忍不住低低轻唤:
“云山……”
羊毛扎得他有些痒痒。阿花吸了吸鼻子,又轻轻道出一句:
“李云山。你抱抱我。”
被他搂着的这只羊颤了颤,浑身连同羊毛尖儿都一齐僵住了。
☆、取个名吧
待阿花终于回到家,天已全然黑下来。不但瞧不清脚下的泥泞和污水,就连羊也看不见。四面八方一片寂静,只剩下哒哒的羊蹄声,在阿花身周来回转悠。
阿花的家就是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歪斜棚屋,几根粗粗削去青皮的竹子胡乱一插便是篱笆,再长些的挑着两三件衣服,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门口铺的纸上只晒着些零碎药材,连一根成整的也瞅不见。
这日子过的,好似比山间隐士还要清贫些。
进屋也不用掏钥匙,阿花伸指头轻轻一戳,那扇破门便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框上头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来,呛得阿花忙以袖捂脸,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才算止住。
肥羊挺让人省心,不用阿花叫唤,自个儿就迈开四蹄钻进去。
阿花将手头东西放下,拽着门把儿狠劲拉了好几下,砰砰数声,将充作大门的木板在门缝里头卡牢了,勉强算是关上了门。
屋里比外头更黑,阿花摸着黑取来火石,折腾了半天才燃起半截蜡烛来。
他往一方瘸腿方桌上点了几滴烛泪,将小指头那么长的蜡烛小心翼翼戳牢了,就着昏暗的光慢慢收拾东西。
肥羊相当自来熟地窝在阿花的床上,身下垫着阿花的荞麦壳儿枕头,一双羊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紧盯着他。
阿花将药箱放在角落,从布口袋里拿出几个胡萝卜同一小块硬邦邦的馒头,又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宣纸和一杆半秃子毛笔。这些东西都堆在桌上,纸笔特地放得离蜡烛远了些。
他掂了掂茶壶,给自己斟了半碗早已冷透的浓茶,一手端茶,一手捏胡萝卜,馒头叼在嘴里,绕过地上堆得山高的几摞旧书,慢慢地朝床沿走,看样子是要坐在床上吃饭。
肥羊的耳朵动了动,阿花咀嚼胡萝卜的声音很清脆,咔嚓咔嚓,引得人食指大动。
羊虽然没有食指,但羊有心。羊可以心动。
阿花没有忘记身边多了一只肥羊。他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小块胡萝卜连同叶儿一起递给羊,柔声道:“喏。给你的。吃罢。”
肥羊嫌恶地扭过头,如果它是山羊,它一定会摆出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张臭脸。
阿花看了看胡萝卜,恍然大悟道:“你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似觉得孺子可教也,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阿花若有所思道:“李云山也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没吭气儿,尾巴开始紧张地扭动。
阿花叹了口气,将胡萝卜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地咬,一边含糊不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