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抚颌:“此车精巧可爱,不知有何用处?”“此车内外共有两层。人登车后,只须将车身推动,上下两旁立刻有暗机缚住手足,丝毫不能抵抗。臣遍寻巧匠,终于制得此物,便等着今日献给陛下呢。”高桓大悦:“此车何名啊?”“臣任意造成此车,尚未定有名称,望陛下钦赐一名。”“晃弟既任意造成,便取名任意车吧!”高桓大笑,“来人,赏乐昌侯千金作犒赏,此物精巧,朕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涌起来是如何形状。”他目光一转,落到了卫映身上,“不妨留朔侯替朕先试吧?”这便摆明了是在折辱他了,卫映看见有人要出列为他求情,怕高桓借机发难,便率先起身道:“臣领命。”他正欲走向那金车,高桓却叫止了他,他指着他,呵呵笑道:“朕也知行乐不可上诸侯,刘宋之事,殷鉴未远,留朔侯为朕与众卿助兴,怎可令着这侯爵服制呢?”他话锋一转,“来人,剥去他服制,再押上去!”“不必劳人动手。”卫映极快地接道,有与高珩交好又心思活络的臣子明白他用意,只得垂首长叹,并制止左右上前,而殿中的卫映沉默着脱下衣履,着里衣赤足走向那金车,两个内侍上前推动那车,卫映手足便都被金环锁住,动弹不得。明堂之上,高桓似乎犹有遗憾,又出言道:“留朔侯倒是动一动,让朕瞧瞧这是否真的‘不能抵抗’,众位爱卿倒也抬起头啊,同朕一同品鉴。”先前垂首的臣子不得已,只得抬头看着卫映在金车上挣扎的狼狈情状,而高桓转而喝令左右拉上帷幕,大怒道:“留朔侯乃公主之子、皇族宗亲,尔等怎敢如此直视之?”“陛下说的是,堂堂列侯,起码也要千金一观!”楼晃出声符合,出列行礼道,“臣能否求个恩典,先前陛下赏臣千金,臣便以此千金换近观留朔侯风采。”“自无不可。”高桓应允。楼晃正要上前,殿中却终于有忍无可忍之人越众上前,悍然谏道:“留朔侯位列正三品煌昭将军,领三州事,陛下怎可如此折辱他?”他磕头不止,声声铮然,“夫礼之于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琅琊王尸骨未寒,陛下就要荒唐------”他再没说出下半句话,高桓立在他身侧,剑上犹有血光,金车前的帷幕亦沾上血,而高桓神色震怒,似委屈不解:“尔等狂言!朕这般眷顾留朔侯,皇叔泉下有知,该夸朕懂事啊!”“陛下说的是。”楼晃附和,而后全然不在意这殿中鲜血,掀开帷幕到了卫映身前。烛影摇晃,幕间有狎昵之影,而楼晃出来后满面春色,神情餍足,俯身又对高桓行礼:“有幸观之,果然是罕见之色,臣谢陛下恩赐。”“你我表亲,何须如此客气?赏。”高桓懒懒道,又举目问向群臣,“诸卿可还有人欲观之?”起先一片静默,而后略有人上前,后人数渐增,未入列的人眼见那帷幕间情状,终不忍直观。约莫两个时辰过后,高桓才叫止了群臣,命人掀开帷幕、松开金锁,把卫映放了下来。高桓端着酒樽,将酒淋了卫映满头后犹嫌不够,又拿来酒壶往他嘴里灌酒,等他呛咳不止后又抓起他头发将他的脸砸向金砖,等到满面鲜血才松开。他环视周围人,哈哈大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下场。”他提剑指向群臣,神色有疯癫之状,“尔等皆为世家子弟,犯了事,朕念及祖上功勋也不会怪罪过多,但要是忤逆了朕,朕便有的是法子叫你们颜面扫地、生不如死。”他环视着殿内诸人,志得意满道,“尔等可听清了?”高桓正等着群臣回应,却见一内侍冲进来,慌忙跪倒:“陛下!”“何事?”高桓拔剑指向那内侍,恼羞成怒,“若是不要紧的,朕拿你去喂猪狗!”那内侍磕头如掏蒜,颤颤道:“回禀陛下,周军,周军已经陈兵边界,扬言要在三月之内灭北齐!”“何人领兵?”“遂国公亲征。”北周遂国公阳渊,从前北齐叛将阳信之子,极得北周武帝看重,武帝崩后,授大司马大将军,命其辅佐新帝,总领北周诸事。阳渊得其父亲教,长于军中,乃当代名将,只曾败在高珩与卫映手下。他自武帝崩后,一直居于北周都城长安,如今亲自领兵,怕真是存了一举攻破北齐的心。他又想起卫映的话,亡国之期,相去未远朝臣乱哄哄的声音他一概视而不见,只顾着盯着地上的卫映,想看看他脸上是否有算计成功的得意之色。地上的卫映低低呛着,察觉到他目光,仰头直视,目中神色,却是似喜还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