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铁索,想竭力扯开,而眼前这个虚弱苍白的少年力道竟教他无法挣脱。这一切像梦境般不可置信,他气绝时仍瞪着眼睛,犹有一丝生息,而那个少年从他腰间拔出佩刀,连连砍向他要害。血溅满面。卫映从地上爬起来,脚边呼风唤雨的突厥可汗已经没有了鼻息,他再三确认后,终于如释重负。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抬手抚摸着脸上滴血的腐肉,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外边的人听见帐中动静纷纷破帐而入,看见里边情状俱大惊失色,二齐使尤为惊惧。而那个一身鲜血、狼狈不堪的少年跪在地上,朝他二人一拜:“奉大齐皇帝之命,不负所托。”“奉大齐皇帝之命,不负所托。”他面目平静地拜倒在地,而帐中人惊慌之余,皆以为猜出真相,有人在暴怒之下拔出弯刀,喝道:“齐人阴险狡诈!假装求和,实际上是想对可汗下手!还不快杀了他们祭奠可汗的英灵?”二齐使吓的面无血色,一人连连求饶,另一人指着卫映,哆哆嗦嗦喝道,“他就是个疯子!他在胡说八道!”“管他是不是疯子,齐人杀了可汗,就别想留在这里!”另一个可汗说,抓起刀便砍向那两个使者,正当他想砍向卫映时却被人拦住,“先别杀他!”“你想袒护这个齐人?”那人恼怒。“他杀我可汗,我怎会袒护?”那人道,“只是此人悍勇异常,又沾有可汗之血,若将他献祭给神灵,必然会佑我突厥有天神护佑。”帐中亲贵交视,皆以为可,便请巫师过来做法。一日之后,可汗的亲属重臣杀羊马祭之,从前的王帐中则架起火堆,可汗生前爱物与二齐使的尸首皆置于其上焚之。可汗的弟弟,已经成为新可汗的精壮男人低声询问左右:“那个齐人呢?”“那人昨夜打乱了祭祀,祭司说还要再做法”“想拖延时间而已!莫管这些,直接把他拉过来。”左右听命,命人将卫映拉上来,用铁索紧紧缚在枯木上,架起柴堆,由新可汗亲自在上边浇上油和烈酒。那新可汗也是曾在战场上同卫映交过手的,他以酒浇上卫映伤口未愈的脸,道:“纵然礼节未成,你也是为我哥哥献祭的人,死后魂灵永生永世都会留在突厥的土地。”“不。”枯木上的少年抬起脸,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渊,他轻轻笑起来,右脸狰狞可怖,左脸倾国倾城,“不论我死在哪里,我的魂灵都会追向故土,去寻我深爱的人。”他果然没有疯。新可汗还欲再说几句,而那少年已经阖上眼,安静地等待着死亡。他伫立在柴堆前,默立片刻后,他转身下令:“点火!”火焰渐次燃起,一时间浓烟滚滚,而一人上前向新可汗报令:“帐外有人自称周国使者,来寻可汗议事。”“周人?”新可汗一怔,而后道,“可验明正身?”“信节无误。”“那也得待祭礼完毕后再见。”可汗拧眉,正在思考该如何面对周使,却有另一人策马过来,慌忙道,“可汗!那周使见不到可汗,直接带人闯过来了!”阳渊到了突厥王廷,验明正身后入帐,便见其间有层层白幡,一问得知是可汗新丧,再一细问,才知是齐人行刺,如今那行凶者正以生焚殉葬。心中有强烈的预感给他一个不敢细想的猜测,他当即挟持一人命他带他去举行葬仪之地,只盼着还赶得及。疾驰半刻,终于见到滚滚浓烟,而葬仪上的突厥亲贵皆拔出弯刀,悍然冲向他。他左右砍杀,努力在浓烟中寻觅,终于看到一柴堆,那中间似乎有个人。他同他还差一里路,也不知是不是能杀过去阳渊狠狠一刀刺向马,而正当这时,他感到脸颊上有水意,顷刻之间,已成倾盆之势。密集的雨点浇灭了身上被灼烧的痛苦,卫映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齐兵在马上与突厥人拼杀,而一人骑在马上,正朝他奔来。他离他越来越近,而他终于能看清他:他一身玄甲,眉目在黑夜中灼灼如月华,抬起剑砍断他身上的铁索,让他可以挪动身体。那样熟悉的眉眼,一瞬间令他神情恍惚,仿佛回到那个栽着梨花的庭院中,他伏在那人膝上,一睁眼便可以抱住那个风华绝世,眉眼皎若月华的人。他到阴曹地府了吗?到了阴曹地府,他才可以见到高珩,那个已经死去的人。“舅舅,舅舅”他喃喃道,用最后一点力气想搭上他脖颈,手却悬在半空中。他心中惶恐躁怒,又挣扎着上前,眼前的男子连忙抓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