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亏心事的人不怕见鬼,尚书大人在怕什么?”顾濯盯着王弼高笑,“我在甘宁便听闻闻家谋反,但是陛下只处置了闻律一干人等,没有处置闻元洲,只因闻元洲是苏家的女婿,郑覃在外打仗,陛下不好在这个时候为难苏家,因此留了闻元洲一命。”
他喝了口酒,看着王弼高额上冒了汗,继续说:“如今郑覃上京来了,第一个回了苏家,然后便去看外甥女去了,可她外甥女卧病在床,说是因为死了夫婿,如今只剩她孤儿寡母了,郑覃当日便发了火,大骂闻家没一个好东西,让他外甥女吃了苦。如今连陛下都自觉愧对了苏家,正想办法弥补。”
王弼高抬臂拭汗,道:“苏家这次建功立业,本该是受封赏的,出了这档子事,确实不好收场。”
顾濯哼哼一笑,“天家最烦为臣者恃功矜宠,若有了功便能让陛下给这给那,甚至要陛下给他弥补,那陛下算什么?臣子永远在陛下之下,陛下面前,多大的功劳都如蝉翼。陛下也不能不给建功立业的臣子面子,于是只能忍着,可一旦忍了,心里总是不悦的。这事牵扯到了陛下身上,可就不算小事了。听闻闻元洲是死在诏狱里的,陛下如今已经暗地在查了,总要查出个人出来抵罪,才能出口气啊。”
第124章终章(上)
王弼高被顾濯的话吓得不敢接话,只是端起酒杯往嘴边送,一不留神呛着了自己,急忙狼狈地擦嘴。
顾濯与闻律完全是两种人,王弼高在闻律面前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可见到顾濯,虽说顾濯看起来彬彬有礼,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世人一旦得了高位,往往就开始自傲,就如闻律,可顾濯从始至终身居高位,自受忠帝时他便是首屈一指的皇帝近臣,到了天汉帝时,他更是收复青甘的功臣,他是个手段得了的人,若他自傲些,王弼高兴许还不会害怕。
“尚书大人也觉得他死的蹊跷?”顾濯道,“诏狱看管严,陛下说留谁的命,谁便一定死不了。或许给那群蠢东西点银子就能从里边买走谁的命,但这种人,多给点钱,谁进去过,几时进去的,他便能吐得干干净净。”
顾濯夹菜入口,看着王弼高,许久才闻王弼高开口道:“顾大人,可有解法?”
“有啊。我只问你,闻元洲手里有你的什么把柄?”
“朝堂之上,谁的手里都或多或少有别人的把柄。”王弼高道,“顾大人与我也并非毫无关联呐。”
当初顾濯接了拆金庙那档子差事,是王弼高手里的图纸让他找到了裴钱藏在金庙里的东西,顾濯拿了里面的地契文书,王弼高贪了金砖头,如今见面互相看一眼,彼此都不算是个干净的人。
顾濯一笑,看着王弼高道:“是啊,这世上没有谁的手是完全干净的。你我既然知道彼此做了什么,我定然会给你一个解法。陛下要在各州兴修粮马道,这事落到了你们工部的头上,尚书大人有机会离开帝京去做大事,归来也是功成一件。至于诏狱那条人命,诏狱里枉死的人命不算少,这一条算什么呢。”
王弼高拱手,“那我便谢过顾大人了。”
当夜顾濯去了清宁和晏,进门之前他望了一眼谢熠秋御笔亲书的匾额。这四个字说着时世太平、和晏海清。可在这里生活过的人,却似乎人人都带着仇恨和算计。
他在这里见了余苗和谢岫,听这两个晚辈喊他先生。当初闻元洲见过这两人,因此余苗对闻元洲的死基本有所了解,闻元洲手里有太多王弼高的把柄。谋害魏家是一条,算计卫扬又是一条,最后还有一条助闻律谋反,可他既然能在闻律败了的那一刻安然无恙退避三舍,便能知道此人心思也颇深。
他敢拿金庙的事情威胁顾濯,顾濯却不怕他威胁,反倒要助他,让他离开帝京。
因为粮马道途经通州,郑覃在帝京没待多久便回了通州。顾濯要砍了李南淮在帝京的所有可用之人,要么除掉,要么丢到帝京以外地方。
这时顾濯看着谢岫,好似看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帝王,这是谢熠秋选出来的帝王。他年纪轻轻便能在帝京如鱼得水,除掉了闻律,掌管了禁军。而余苗也因闻律谋反时勤王有功而升任锦衣卫一品指挥使。这两人在李南淮眼中是自己三番五次试探,培养出来的握在自己手里的利刃,而如今,他们坐在顾濯面前喊顾濯先生。
多日之后,莽蒙可汗顾尔金来北明帝京恭贺收复失地,但另一个目的却是要将顾濯带回莽蒙。
只可惜北明皇帝与莽蒙可汗之间的谈判以无法调和为终,如今的顾濯,李南淮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这般能人最该做一个质子留在北明。莽蒙在平定叛乱之后重新崛起,当年老可汗在北明的老皇帝面前磕过头,求得了一时的安宁,却丢了个儿子,老可汗用自己的脊梁骨撑起了莽蒙,却在年老后稳定不了蒙都乱党和叛变部族,只因他只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