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秋亲自批红,将李南淮送入诏狱。
谁能想到,竟是因为区区一碗下了药的汤药。
天色阴沉,上天下了雨,打在宫中夹道的石板路上,高墙中间夹着的人影瞧不见多少情绪,背影却显得极为酷寒。
水波一圈圈绽开,在茶盏中央荡气回肠。北镇抚司敞开的大门进了人,来人身着飞鱼锦衣,却行事粗鄙乖张,一脸的络腮胡,冒着细雨急忙奔进来,道:“一会儿来的可是青甘世子,是从诏狱里活着出来的死囚,怕不是阎王爷转世吧?”
刚刚倒茶的人往一把太师椅上一坐,随即喝起茶来,道:“阎王爷还用得着转世?在地府里一手遮天多好,怎会来这人间走一趟。”
“虽说当年他青甘世子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可如今青甘没了,叫一声世子不过就是给他的面子罢了。陛下不是说了,只是随便派个人坐镇咱们北镇抚司,不至于乱成一锅粥,至于派谁,那都不要紧。要我说啊,你们没必要那么怕他。”
“是啊,咱们怎么说也是陛下钦批的锦衣卫,日后若成大器,便能被派往边关当个将军。”
“若是有帝京饭可吃,谁愿意去边关啊,我当初来参加冬猎不过就是想混口饭吃罢了,如今混上了,便也没心思去什么边关了。”
几个人说这话,身上虽然已经换上了飞鱼服,却依旧如个平民百姓一样的作风,极为随便,躺着坐着的都有。
屋里人说着说,却不小心瞥到了靠在门边的一个少年,正对着院子与大门。
屋里人朝他喊了一声,“余苗,你赏雨呢!”
余苗没理他,只是径自站着。
旁人立马开始嘲笑,“他怕是过惯了当初沿街乞讨的日子,一时受不住这尊贵。”
“余苗,过来喝茶!”那倒茶人叫他。
门外那少年郎被人叫了半天,烦躁起来,冲着身后瞥了一眼,惹怒了他,“呵!你瞧什么?别以为老子教训不了你,我爹可是安河县县令!如今就算你与我平起平坐,也改变不了你的叫花子命!我如今请你喝茶都是抬举了你!”他虽坐着,却是趾高气昂,像是整个北镇抚司都是他的了一样。
有人看不惯了他这句话,“县令的儿子啊,怎么敢跟我们这群普通百姓混在一起?”
那人拍案而起,“有本事你就撂挑子走人,回家种地去最好。”
那冒雨进来的络腮胡一时分不清形势,却能看出来这是起了内讧,便连忙挡在中间,带着好脾气说话,“咱们都是各凭本事进来的,何必对着自己人剑拔弩张呢?”
“我跟这小崽子是自己人?往日他沿街乞讨,若是遇上我,不还得靠我几个铜板活着?”
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余苗以往却是是个混迹街头的,但怎么着也用不着他一个外地小县令的儿子来接济。
余苗不愿听这伙人吵吵嚷嚷,便径直走进了雨里。县令儿子不乐意,便在后面追逐,也不管外面是否还下雨了,还未追出北镇抚司的大门,便见一个人影拐了进来,他来不及停下,眼看着要撞了上去,却被迎面一把伞糊了眼睛,险些戳瞎自己。
来人一脚将其踹开,他便狠狠摔到了水坑里,那人收了伞,看他要爬起来,便动作迅疾地用伞别住了他的胳膊,死死按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余苗!我起来必把你的骨头打断!”他被按在地上,还是恶狠狠地。
结果硬着回头一看,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脸,不是余苗。他愣了神。
莫影力气极大,他一时反抗不了,便急忙求饶,“官爷,草民知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啊!”
站在垂花大敞门下的人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怎么跟顾濯一个样。”随后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只是冷声道:“你若想重回民籍,本官即刻便将你丢出门外。”
那人抬眼一看,把自己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虽没认出来是谁,却见那人腰间赫然挂着一块金令。北镇抚司,镇抚使。
“镇抚……”
可不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爷、罗刹神李南淮!
“镇抚!殿下!属……属下一时没长眼睛,冲撞了殿下!”
李南淮也没管有没有伞,径直走了进去,摆摆手道:“提进去。”
下一刻,那人便被莫影揪着领子提了进去。
本以为能好好说话,谁知他只是被丢到了院中,还是淋着雨。李南淮撑臂坐下,胳膊往一旁的檀木桌上一垫,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道:“这都喝上了?”
其余人颤颤巍巍立在一旁,不敢说话。李南淮道:“本官也曾是陛下近臣,即便是失了势,也由不得旁人动了本官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