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气鼓鼓的撕掉属于父亲的那一角的吧?白湛的手指沿着那条痕迹轻轻抚摸。也许很快就后悔了,撕完就立刻贴了回去;也许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怀念一家三口齐全的时光,找出那久违的属于父亲的一角;再也许,是母亲撕掉的,但小小的白湛无力阻止,只能趁母亲不注意时再找机会小心的粘回去……不管是哪种情况,白湛还是惦念他的父亲的。白湛深吸一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件憾事,他知道他能为他做什么了。合上相册,白湛一时如在梦中,手机恰在这时响起,他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见屏幕的来电显示是白亭。白父说起白亭,自从他去学校后,两人的微信联系就没断过,这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上次虽说是负气离家出走,但回到学校和同学们处一阵子也气也就过了,加上他再次离校时白湛和施天辰已经开始在各个剧组辗转,白亭便只能回家。白湛稳住心神,接通了电话。“哥,哥!怎么办啊——”白亭在电话里语气很是慌急。“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我刚回家,我妈出去旅游了,没在,我爸……我爸就躺在地上,身上全是酒味,我叫他他也没有反应,和平常喝多了不一样!”白湛迅速问:“叫救护车了吗?”“没、没有!”“现在去叫,我现在出门,你上救护车之后给我打电话汇报地点!”“好!!”挂掉电话,白湛迅速收拾等下要带的东西,手机,证件,现金,卡……如果需要住院,还要准备生活用品,算了,那些先看情况再说!白亭的电话很快打来,报出一个公立综合型医院的名字,白湛立刻动身出门,在巷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期间施天辰也给他打来电话,但是都被他挂掉。白湛赶到医院时,治疗方案已经出来了,是醉酒后摔伤,已经照过胸部ct,初步判断是肋骨骨折,外伤还引发了血胸,接骨后需要安置胸腔闭式引流,加上患者年龄较大,这次昏迷时间过久,兴许还有其它血栓方面的并发症,总之,有得折腾了。白亭年纪轻,没经过这些,医生的话他半懂半不懂的,幸亏白湛及时赶到,由他直接和主治医生交流,白亭则负责联系自己的生母,筹钱。白湛交出了手头全部的现金,加上原身留下的积蓄也只勉强够第一步手术的费用,而后续治疗以及住院费用还是个不小问题。白父进行手术的时候,白亭惨青着脸回来了。“怎么?没联系上?”白湛直觉不妙。“联系上了。”白亭的声音很低,全不似上次见面那么活蹦乱跳了,可能是真的吓坏了,白湛也隐约有些心疼,手揽住他的肩膀,刚要柔声安慰两句,就听这家伙接着说道:“我妈说,家里没有存款……”“什么?!”白湛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没有存款?那你们平常怎么过日子?你的学费从哪来?他出去旅游,这些钱从哪来?”白亭的脸色更尴尬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妈不是早就办了退休吗,每月有固定的退休金,我爸……也有退休金,偶尔赌球,买彩票……所以我们家一直都是,有多少花多少。”“我妈说,钱都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上次攒的退休金,她拿去旅游了……就没有闲钱。”白湛懵逼,他看看手术进行中的指示灯:“那现在怎么办?”白亭缩着脖子:“我也不知道……我妈是跟团八国游,还要两周才能回来。”白湛突然觉得这个时间很不真实:丈夫意外住院急等钱用,唯一的存款被妻子拿去八国游,就算国家的医保政策很普及,但你也得先交钱再报销啊!白亭的母亲,真是一个奇女子——钱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生活观念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现状撑不起她这么野的心啊!钱就算是王八蛋,但现在很需要这个王八蛋啊!手术结束之后怎么办?后续治疗怎么办?“哥!怎么办,怎么办啊——”在白亭的嘤嘤嘤中,白湛站起身:“让我想想。”看来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找那个拥有很多王八蛋的家伙求助。………………与此同时,施天辰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满脑子的怒火,蒸腾出七个字:他居然挂我电话!他在接着拨号和怒而上门之间犹豫,前一种方法过于屈辱,被挂一次电话后还要上赶着连环call,这不是八点档连续剧里幽怨妻子的行径吗?第二种方法又很屈辱,都被挂电话了还找上门去,这年头谁离了谁不能活啊?施总感觉胸口这股火都烧到脑门上了,却无计可施,白湛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知道自己对他有意思,就在这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真是一个……还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手机响了,来电人:小白。奇迹般的,那股火唰的一下熄灭了,从天灵盖到脚底板一阵舒爽。施总心情愉悦的接起电话:“嗯?”白湛的声音随着电流传来:“王八蛋……啊,不,不是!那个我想找你帮个忙……”………………第二天下午,白湛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到老人醒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还拿不定该以何种态度登场。因为刚做完手术的缘故,白重山也就是白湛原身的父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衰老,陷在病床里,被仪器和输液管包围着,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白湛心里不忍,握着营养品的手紧了紧,做好心理建设,他轻轻推开房门,人还没进去,就听病床的方向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这是什么?!这,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白重山老人像是才醒过酒似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这时中气十足的一阵嚷嚷,要不是还戴着胸腔引流,只怕他当即就要坐起来。白亭用也不输于他的音量喊道:“爸!!你别动,别乱动——这是在医院呢!你昨天喝大了,差点摔死你知道不知道?肋骨都摔断了!!”“哦——”老人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直梦见爬山来着,山特别高,我老爬不上去,爬两步就停下来喘气……原来是肋骨断了啊——”白湛听得叹为观止,看来不止白亭的娘是位奇女子,这位娶了奇女子的爹也很奇啊,说起肋骨断了语气那么随意,就跟掐了截韭菜似的!白亭也很无奈,但是他已经适应老爹这种无厘头:“幸亏哥弄来了钱,要不咱们连住院费都付不起!”老人这时一怔:“你哥?小湛他……来了吗?”对,这才是正确的剧情。白湛轻咳一声,缓步走进。拜施天辰所赐,借到的钱不但能应付一切治疗和住院费用还可以住进单人病房,现在不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一家人。白湛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茶几上,轻声唤道:“爸。”老人看见他先是一怔,随后又细细打量。白湛微微颔首,抿了抿嘴角,他原本想微笑一下的,但考虑到对方正在病中,太喜兴好像不太好。不知是他们父子真的太多年没见,还是自己使用这具身体后变化真的很大,总之,老人眯着眼瞧了他好一会后才说:“真是你啊。”白湛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刚要接着说点什么,只听老人又道:“你还有脸来?!”白亭抢道:“爸!你太过分了啊!要不是哥——”老人接道:“给我弄钱了是吧?用不着!谁知道他那钱是怎么来的?!”这……是什么操作?白湛在病床前两米的位置堪堪停住,这对父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父亲见儿子来探病是这个态度?另外,可以松一口气的是,看来老头体质不错,医生说的后续观察和治疗恐怕是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