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渊”,又是“虚渊”。这二字一出,道侣契都无用,直让我甩开了阿玉的手。青阳话未停:“就算你们不是在‘虚渊’相……”“住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青衣短发,他执着我的手,随后又揽过我的肩,脑袋搭在我肩头,脸上神情淡然。“天上底下,三千世界,戴之霖只喜欢何青沐一个,”戴之霖停了一停,“你想要我这么说吗?”我话中全是不耐:“我要你情话何用?”我揪着他衣领,像是要近些,又像是想单手把他甩出去:“说了多少次,我不过是想要……”“虚渊”二字像一阵邪风,把我回忆吹出来一角便骤然消失,只剩下一片一片酸涩的疼。我想要什么?没有道侣契的左手被我攥得死紧。我终于觉出疼,才像是从回忆里活过来。我侧身,手往无人处推出一掌,欲把胸中七情都一并挥出。我掌心中血珠顺着掌风出去,远远摧折了一大片林子,过百里又崩了几座山头,眼见要往有人烟处去,我赶紧收了手,血珠也跟着回来,被我两下子拍回了掌心。我头疼依旧,不过好歹能分神看看外界。此时,青阳眉头紧蹙,阿玉神情未明。我把十分光洁的手心递过去给阿玉,试图用无赖的方法先稳住我的道侣。我学着凡人小儿的话,边开口边缓慢观察他的表情:“吹一吹,痛痛飞?”我似乎乖巧可人百依百顺的道侣并没有牵起我的手给我吹一吹。他的指尖温热,从我下巴上摸走了些水渍,然后从指尖到指腹到手心都贴合到我脸上,双手拇指从我眼睫下划了来回。阿玉此时又似乎是个正常的生人,他沉声安慰我:“不哭啊,青沐。”他左手指掌仍在为我拭泪,右手把我整个人都揽进怀里。我头疼太过,忍不住溺在这一刻宽慰里,唇齿先忘了设防:“我忘了件事情,我有件事情要做的。”我要做一件事,我明明一直都在做那一件事,我却想不起来了。刚飞升上界时,遗忘并未使我心慌过。若是全然不用去抓过往的影子,我大约能多快活些时日。我已舍了那么多,只为那一事……我不住泣言:“我不该忘了的,我必须做成它。”“我知道,青沐,”阿玉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骗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一把推开他,胸中郁结更甚,气恼非常:“我自己的灵识自己知道,玉郎难道还要骗我,说什么‘你日后总会想起来’的鬼话吗?”我瞥了一眼远处的青阳。自我一掌挥出去后就离我远了很多,见阿玉过来应该又退了几步,显然不欲往此事中掺合。我深吸几口气,终于定下了心神。阿玉没再说话,他用手里的道侣契勾上了我的右手。我头痛缓了几分,自知方才失态,想说些什么缓一缓尴尬,到底一个字都没出口。有个半哑的道侣就是这里好,就算我快活也好尴尬也好,他都不出声,也省得我再去照顾他心思。见我又去找他,青阳快步过来,沉着脸说:“你从未把真正实力告诉过我,看我们为你瞎担心,你估计觉得好玩吧?”他说“我们”,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并不只是指刚刚为我担心的阿玉。我未刻意瞒他,不过觉得修为没必要时刻拿出来炫耀,我做苦笑:“我也从没说我谁都打不过。”“你若是真的手眼通天,”青阳看我两下,又在不该闭嘴的时候没了声,“算了。”我看了看青阳,又看了看阿玉,开口:“若真要以命相搏,此界现在能按着我欺负的人我尚且没有找出来。不过,整整一界的人要是一起来打我,我也撑不住。戴氏若真来找我报仇,他一个我就陪他打,他带一群我就死命逃,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又放开了阿玉的手,双手抱怀,问青阳,也问阿玉:“‘虚渊’这个地方,两位似乎都了解得很。我一个缺了灵识的傻子,此刻还请二位赐教了。”我没指望阿玉先开口,眼沉着先给青阳施压,他果然率先松口:“我不跟你说你那些情债,只是觉得你那般为人实在不妥当。我领你教诲近百年不假,但百年里你沾花惹草,从未情专也是真事。哪怕是路边遇到的凡人姑娘,人家冲你笑一下,你都要过去捏一捏人家的手……我真的不信你是因为对佛子一往情深以身相替,师尊你绝对是另有所图。”他说了这么多,我一句想听的都没有。我堆了个假笑,不再和他推诿:“我没问这些。傅阳你既知道阿玉是虚渊来的,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个人,一直不告诉我,是觉得我失忆了就好糊弄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