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公子……”我再忍不住,正要打开一个集灵的卷轴再施一施缩地成寸之术,手却又被陌川制住。他把我拉近了些,我下意识要反击,只感到几个咒术的拉扯,就到了洛河的门前。仙桂儿在门口迎着我,见了我面,照我们先前的约定寒暄:“何道友,阿景,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洛河给陌川取了个日常叫的小名“阿景”,她在书信中同我提过,现在一听才想起来。寒暄几句,我点头告辞,直接往洛河早安排好的住处去,留那两人在我身后谈笑。我远远回望了一眼,那两人仍如当年一样般配。我下意识把卦牌放到手里握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我在洛河的山头停留了不短的时日,因为她峰主身份的便利,我可以随意翻阅法修的秘典功法,日子还算有趣。我修为被封,本来能动的就少,如今为了不暴露身份,把幼时学过的集灵之术都捡了起来。“集灵”是以物集灵然后利用的方法,也是古时候修道者们多用的修炼方法。那时候灵韵初成,灵广而薄,凡间打铁的、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刻石头的都能做修士,方法就是集灵于物件,然后再寄物灵于体以成修炼。如今不管魔修还是法修,修炼方法都是直接引动天地之气,将自身作为物品锤炼,走原来集灵为寄方法的门派几乎绝了户,不过集灵于物时不时救个急的办法倒是在修士间广为流传。除了这一点上的些许不便,洛河山头上最让我难受的还属陌川了。我与他曾有一夜的缘分,那一夜里他乖巧酣睡,任我品评骨相,现在想想竟然是难得的可爱。如今的陌川和可怜可爱可完全沾不上边,我和洛河在外平辈相称,因他是洛河代我收的徒弟,他也就嘻嘻哈哈地同我平辈论交。洛河解释一番之后,他倒是信了我年纪不如脸庞一样稚嫩,却整日里还是没个正形,总“沐哥哥”“沐哥哥”地叫。我正事要找他,手往他肩上一搭,骨相还没摸出来,他总是闪身就逃开了。洛河与我共研傀儡术,我带她识骨相时没什么新材料,只能把自己贡献出去。洛河这个徒弟万事都好,就是真的不适合给人当师长,教出一个陌川,性格拖拖沓沓,若不再经锤炼实在成不了气候。这日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正剖开了些皮肉让洛河细细往我经脉中瞧,陌川不禀而入不说,什么都还没看清,就白着脸跑出去了。问题是我对我这一身皮肉控制的极好,别说血流如注了,就连血点子都没溅出去,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慌什么。洛河皱了皱眉,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关节,追了出去。我同陌川并不算亲近,此刻正事被耽误,心气委实难静,合上手臂的划伤,又摔了几回卦牌,沉着脸沏了壶茶。茶喝下去几盅,天色也变沉暗了,我想着等陌川闹过这回后就找洛河细谈一下她对这孩子过分的宠溺,谁知我一杯新茶还没入口,门被推开,陌川又直接闯进来了。茶盅盈溢的水汽浮在我面前,我移开手中的杯子,用做魔尊时看下属的目光默然地看着陌川。我没这么对过他,这一番吓唬,他像是终于知道理亏,退了一步出去,合上了门,敲了敲。我把茶杯放到手里,等着托在手心的温度由烫转凉,才终于应了门。陌川进来,眉目间神情有些晦暗。被晾了半晌他也上来了几分脾气,开口生硬:“峰主说,你是魔修。”我不太明白仙桂儿到底给他解释了什么,随口应付道:“怎么,知道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害怕了所以来赔罪?”陌川看着我,眸色更难明,说出来的话也更古怪:“你当魔修,就是为了研究傀儡术吗?”到底不知道仙桂儿到底给我安了什么新背景,我蹙眉沉色,也没法答话,默念了个法诀召她,眼前人却又有了动作。洛河如今在这宗门的地位仅次于宗主,陌川的地位跟着她水涨船高,衣服的用料都快赶上以前的我,袍子在烛光里还曳着些闪。我眼前银光一划,陌川的外袍就随着解开的腰带落到了地上。他理着中衣,还要给自己剥一层:“何道友毕竟同峰主男女有别,若是一心求道,不如让我来。”陌川眼中带着些似乎是怒意的东西,可真要按怒意算,却也不严明。我转了转杯子,看到那价值不菲的袍子上面有多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中衣。我曾经嫌弃过法修服饰繁琐,如今陌川在这里赌气似的一层一层剥布皮,我倒庆幸他是个法修了。“阿景,”洛河终于赶到,可惜受了陌川回头看的那一眼就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