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戴氏面目有些模糊,说出来的话也极其无理取闹:“若是我就想要对你说情话呢?”“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么想不开的事情呢?”“你自诩聪明,连别人为什么要对你说情话都想不明白吗?”同我说情话的人一般目的各异,但戴氏所指实在明显,毕竟是梦,我也没什么假装的必要。我反问:“你该不会要说,你对我说情话,是因为喜欢我吧?”“我心悦你,何青沐。”我和戴氏间并无情愫,这梦委实胡闹,简直像个假梦。不对,梦哪有真假,所谓真假不过在与入梦的人罢了。我愣神的功夫,对面的“戴之霖”呵出笑声,极柔和地问:“你也喜欢我吧?”此时此刻此景,哪怕对面一个西北货,我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那你把你的重生秘法告诉我好不好?”梦中我有些难以自控,直接说出了真话:“我不会什么重生秘法。”对面人话语急切,连带着五官都鲜明了一些。他问:“你活不下去就重新换个壳子,不是用重生秘法又是什么?”这梦里我懵懂非常,想回他我一时想不起原因,却像是被什么咒言缚住,扔给他四个字:“我不能说。”“你我爱侣,”傅阳看着我,脸上满是不耐烦,“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我不能说”这四个字似乎另有咒力,出口之后我寻回了一些掌控,推诿:“你要重生秘法做什么?我又不是做不到护你周全。”对面的傅阳顿了顿,发现自己已经被识破,使一双杏眼将目光刺过来,坐上了梦里小佛子的床,与我摊牌:“你的新道侣把你卖了,你给我重生秘法,我放你离开。”他这么一提,被他捅刀子的事情浮现出来,我没忍住叹了口气。我懒得与他猜心,直接说:“让洛河重生,我做不到。”“怎么?”傅阳挑眉笑,“你配祸害遗千年,别人就只能一死百了?”当日傅阳为了洛河已近疯魔,如今还如此执着也是寻常。我不答他,只说:“你从我这里要不到答案的,这里我不会给你,醒来之后更给不了你。醒后此间一应事我都不会记得,你要是想发泄,而不是只在外面鸡同鸭讲,最好趁这个机会一股脑发泄完。”傅阳费尽心思这样做局,失败了竟没有气急败坏,不得不说比在下界时有了长足的长进。他扒了扒戴氏当日那件青袍的袖口,问:“你不是爱戴之霖爱的死去活来,为什么转眼能再找新道侣?”他望着我,又说:“我有时会想,若能放下洛河,倒也不错。”我不住反驳:“我对小佛子何时有爱得死去活来一说?”傅阳手挥了挥结了个法印,旁边蓦然多了一个我的影子,趴在石桌上念叨:“千百年间,唯戴氏入了我的眼,这人却天天冷着脸……我怎么看待他,他都是注定要成佛的,又何必苦求……若是不想听我言语,他不听便好,拿做魔修威胁我是干什么?”傅阳手一挥,那个醉里的影子就在我梦里散了。“你喜欢他,他却嫌你累赘,给你冷脸,你受不了就离开,他后悔又来追你。你这一场情爱,其实不也就这么一回事儿。”那不是情爱。我想反驳,却发现这仍在“我不能说”的范围里。“戴之霖也喜欢过你,恨一个人恨到在飞升后再下界,他对你不止仇恨。你却找了别人……我不明白。”傅阳这人,口口声声说戴氏不喜欢我也是他,说戴氏喜欢我也是他。他就该组个戏班子,自己备几套衣服换着唱,保证热闹。对小佛子,我的确做得不地道。我待人鲜少有地道的时候,多戴氏一个也不多。无妨。我避开了傅阳的疑问,想了想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回他:“你若需要,之后我可以帮你锁上和洛河有关的记忆。”“什么之后?”我一推手,散了梦境,轻轻答:“在玉郎解开我自己记忆上的锁之后。”长梦将醒,我隐约看到前面有盏光亮亮的门,门里有个圆圆的影子。眨眨眼,圆圆的影子原来是青阳歪着的一颗头,上面还带着一双明晃晃斜我的眼。后心口上还有些异样,我拧了两子,发觉青阳并没有锁我,他捅我一刀,好像只是为了趁我不知不觉把我搬到椅子上。屋中只这一把对着墙的椅子,椅子里也没什么机关门道。此处陌生,我未曾来过。侧边两面窗格奇巧,雕花上鸟啊兽啊花果藤啊全都云遮雾绕的,就差没给窗棂镂个仙女儿。这窗子着实清明好看,尤其右侧云纹里跃着的那尾鱼,着实迷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