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儿时便梦寐以求的道侣’想用来砍我的那把刀是虚渊魔雾才能凝出来的,”青阳解释,“他操控的这种黑雾我只知道虚渊有,不过是猜一下你们早就有旧罢了。”我误会了自己的徒弟,气势顿时弱了许多,再看阿玉,气不起来,声音都柔了:“玉郎何事都不肯和我说,你我与虚渊的渊源,玉郎也只会用‘不能说’敷衍我吧。”阿玉摇了摇头:“这个能说的。”那几句话极其流畅地从阿玉嘴里出来,一时把我和青阳都听愣了。我预料的没错,阿玉温和外表下内芯儿的确是个妒夫。孩子他不放过,和尚他更不放过。不过那和尚倒是活该。阿玉说:“你没带我去过虚渊。空寂一直说你能为他跳崖,你对他‘情到深处九死不悔’。我不想听。我把空寂扔进虚渊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拽下去了。我从虚渊出来之后变得有些黑,散一散雾,身上的黑就会褪一些。”说完阿玉撩起了他的袖口,青阳侧脸避嫌,嘴上嘀咕:“空寂欢喜佛,戴之霖在这里用的就是这个名字。”我顺着阿玉莹莹如玉的指尖往上,看到了一个同样莹莹如玉的手腕,和半截黑半截白的小臂。他手臂上黑白两分,看上去竟不觉妖邪,反而浑然天成,让我忍不住伸手唐突几下。真的只是唐突几下,到底有旁人,我不能真做什么。我心中狠狠瞪了青阳两眼。天光由明转暗,眼见要一度一度沉了日色。我的小楼选址很幽寂,但在我一掌劈出一条大路后,此处显然不再适合隐居。我寻思着测算两下后再往无人处走走。黄昏上路,摸黑盖房,白肚鱼往天之之交一现,估计也就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这样想着,我拉着阿玉就要和青阳辞行。青阳第一次真的表现得像个孩子,似是不想我离开,他仰着头问:“你生我气了吗?”我摇头,盖小楼这么快乐的事情被他打断,我才不生气呢。“别装了,”青阳的语气一下子又带上了欺师灭祖的架势,“你叫我傅阳,是想起你我决裂了吧?”青阳又拿出了那块白玉,他似乎想要吹气,最后却只是收回了白玉,原地施了一个法诀,变回了少年摸样。“这样呢,你还要装吗?”模样长了几岁的青阳并未给我辩驳的机会,像是攒了百年的话要在这一日说完。他本来冷清清一个孩子,看上去和阿玉一样话不会多,谁知见了我就像是水囊子漏了孔,心中事再存不住。“我当初是要与你恩断义绝,如今也就是要自食其言。师姐她至死都不怪你,我独个儿怪你有什么意思?师姐死后我对你有怨,那厮拉我合道我更是烦闷,拿你撒气有何不可。你想知道什么?我当时骂了你几天,现在依旧能骂你几天。我说不要你给的名字,与你不共戴天,你也由着我。万万人中我再无亲故,你却只留一句话就走‘傅阳,恨人太累,我劝你收收心’……”少年手中现了一丝银光,竟然是拿了薄刃又要过来打架。我没了记忆,可自己的徒弟几番跳脚,想来我也不是那么清白委屈。好歹给人家当师父,我也存了些考校他功课意味,抬手要挡,身侧又冒出一把大刀,被青阳手里匕首一砍就断,我心一悬,却看阿玉的刀散而复聚,青阳不得不回手格挡。看了招,我发现他们也没人下死手,不过单纯较量。他们这样指不定还能增进些情感。眼见着薄刃往阿玉脸上凑,我往旁边树上一跳,随手摘了个果子,唤一声“青阳”,问:“乖徒,你赏眼瞧一瞧,猜猜这果子口感是否好?”他分神看一眼,未失分寸,招数更凌厉:“吃吃吃,时刻不忘吃,被毒死才好。”这果子玲珑可爱,从青阳嘴里过一遍,竟带上了毒,委实奇妙。青阳开了口,到底分神。他是个混赖的徒弟,出言并不是真孝敬。学人一笑不够,他竟然还学我要搅乱阿玉的心神。青阳的话如同玩闹的山猴,专要针对我的果子:“师尊,你只摘一个果儿,该怎么分给你那帮子旧情人?”说完这话,两个人动作都更快,打作一团,我眯着眼十分累,便懒得细看。青阳其言当真诛心。我装模作样揉揉心口,手里的东西拿得稳稳当当。此处无琴无酒,我又摘了个果子,准备双手换着抛,图个乐子。果子抛了没两轮,我身下一晃,那两个人瞬间已经收了手,阿玉出刀青阳做辅,似乎是要一起把我从树上摔下去陪他们打架。我好端端的道侣,竟然被我徒儿激出了疯症,也不知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这林子被我毁了一遭,谁知又逢大劫。草木无辜,我跳下树去,端要看看这两人到底要怎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