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慎将自己的“情难自禁”道给了洛河,她问我为什么情难自禁,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胸中似乎烧起了孽火,这火一路烧上去,竟又要化成水从眼眶里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何青沐只径自离开,此后许久,洛河再没同我提他,甚至与我也疏离了起来。我曾经是白泽峰上与师姐最近的人,这一番情缠,我竟是从旁人处才知道,洛峰主遇上情劫了。她骗我。我心紧了一下,突地又放空。是了,她爱谁恨谁本就不是我配管的事情,本就没必要和我说清。一时间,我心中只剩下了空茫。空茫也好。心本来安生不了,叫人剜走一块儿,即使是空了疼了,剩下的好歹是自己的。我盘算的倒巧妙,可谁都知道,这心给出去了,哪能再回来。忽然有一天,我曾以为再不会回来的人,竟然又如常地探访。每次他来,洛河总避着不见他,只推忙叫我去,我内中盛着十分的情谊,贪心与他相处的机会,孤自回去时,又是止不住的愧疚,愧自己不专心大道,又有些愧自己了情劫的两人间,还留恋着贪欢几晌。最初修双生功法的时候,洛河未把利害说得太清,可她举动生愧,后来更是直接借不知道是否还健在的“师尊”之言换了功法,修了新功法后,我修行速度成倍而增,我却适应自如,修得久了,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之前觉察的异常——洛河不是我亲眷,亦不是施恩不图报,她给我换了功法,大约是犯了养蛊生情的错。修道人最忌心魔,心魔来时往往悄无声息,如今回想,我的心魔大约是在知道洛河救我动机并不纯粹时埋下去的,心魔的种子就这样落下,恰好卡进了此前空下来的那一块。我被七情蒙了眼,她对我越好,我反而越生出了怨怕。我一味把洛河往坏里想,做事自然显现出了端倪,白泽峰人心渐离,却又正逢上虹日仙尊兵解,仙尊之位新旧交替,我没想到洛河只是真的愧,真的对我好,只防着自己被洛河推出去祭旗,却忘了防备该防备的人。到只有洛河与我被困山河殿,洛河明明被我害到入魔,明明看透了我,却只是撑起身子,朝我招手:“阿景,我带你理一遍剑诀。”功法换过之后,我对法诀的领悟早高过了洛河,我本是单纯恨她用功法夺我天赋,可看她舞剑的影子,我又想起了幼时玩闹后阿婆的唠叨,“娃娃你要记住峰主啊,若是没了她,你可活不成这么个小煤球。”山河殿外喧嚣,殿门摇摇欲坠,我想朝她告罪,她却摇头叫我噤声,放下剑理了理发髻,她用一根金花簪插着发,簪子有些防御的功效,是我学炼器时搞出来的玩意儿。跟簪子一起送出去的本还有她耳畔一对榴红的坠子,不过耳坠是攻击法器,在先前的打斗中已耗掉了。我才想到,以她的修为,本该换些更合适的防御法器。殿门轰塌,我要站在她身前,她却仍把我护在后面,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才终于松了气势。是何青沐,许久没见,他身量似乎高了些,又或者是因为气势更盛,衬得他玉立如山。他划着剑进殿,沾血的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声音刺耳,他却没察觉,看一眼门外,又看一眼我,吩咐:“外面的杂碎都被我废了,你好歹做了天尊,自己收拾好。”我还没应声,他眉尖一拧,又开口:“再遇上事情,利用好我名号,别把自己玩死了。”听外面哀嚎怒骂,我得知,他是芳心魔尊。一出英雄救美,一对神仙眷侣,本就没有我插足的余地。可他走就走,最后还非要再留一眼余光看我,似笑非笑。我突然明白,洛河显然早知道他的身份。入门的弟子总笃定修道是正,修魔是邪,可越往上走才越发觉,正邪之间的线本就是模糊的。可惜我那时没有悟到这一层,看着他红衣迤逦,我心魔生根的脑子只多了一个想法——我喜欢他,我没办法。何青沐……芳心魔尊离开得轻易,我却知道他肯定会再回来。就算洛河压住我之前倾轧的心思,我身上飞增的修为也总是他为了洛河来寻我的根源。我本来在心里准备了许多的话,可真到他来,我却一句都说不出了。我不言,他不语,只是废了我根骨,断了我修道的路。人们说心痛大于身痛大约是作假,我身体疼到再无圆转,到疼痛终于消停了一点儿,心痛才层层裹上来,只不过不比身痛逊色几分罢了。不过是喜欢了某个人,为何会变成这般狼狈的样子呢。不过是心痛,怎么就止不住明知故问,一张嘴非要递出糊涂话……我问他:“沐哥哥,是为了洛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