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她的话:“差别大小,端看你在不在乎吧。”“师父,”她轻声问我,“你测过‘洛河’,可曾测过‘仙桂’二字吗?”测过。那几个字我拆开又合上,只愿测出些生机多的命局。若我救下她之后只把她寄养到凡人间,不碰道途,“仙桂”二字的批命也是“贵人难襄助,红颜多命薄”。我摇摇头:“你当下就拜我为师了,我测那个做什么。”她又笑了,极清极浅的笑在她脸上都快要挂不住了。她声音更小:“本来想去山上看看的,似乎来不及了……师父,你抱着我去山河殿吧……那场火后,你也是一身红衣抱着我走的,迷糊中我看了你一眼,那红色太厉,仿佛我还在火场中,只是心里不怕了……”行至山河殿中,我并没有看到陌川。看洛河一副梦中酣睡的模样,我施了传密音的法诀,将陌川唤到了殿上。陌川来的时候衣冠还未整肃,他披着月白色的外衫疾步走来,到我面前,张口欲言,却被我用眼神止住了。我轻声唤着怀中人:“仙桂儿,睁睁眼,到家了。”她似乎真是睡迷糊的样子,嘴上说着还有些困,眼却睁开转了一圈,在陌川脸上停了停,看我一眼,又转回头看陌川。这一眼似乎看得她倦了,她长出一口气,便又把眼阖上了。陌川在我身旁站了很久。我与他仿佛都被施了石化咒,连呼吸都浅得接近于无。我起身欲走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死盯着我,领口也就那么随意散着,锁骨有时会跟着呼吸些微地起伏。他轻声问:“沐哥哥,你怎么知道是功法出了问题?”这殿中寂寥,衬得人也意兴阑珊。洛河被我放到了地上,此刻她衣衫比刚刚陷下去一半儿,我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又停了几秒才想起缘由——修士尸解后,容颜会比着凡人的岁数衰老,如果有大明悟会留下几块遗骸,如果没有,就直接化成尘土一抔。放下洛河之前我不停给她输着修为,我一松手,便真的……没了。我用法诀捏出一朵火花,一时间不知道是更想烧了洛河留下的衣服,还是直接把陌川烧死在火里。她喜欢他,又是“双生”的关系,同葬在火里倒也不失为一种团圆。火星点上洛河的衣袖时,陌川又问:“为什么不回话?”我扫了他一眼,反问:“你凭什么让我回话?”修道途上,越牵情扯爱才越是害了对方,这道理我本来只管自己知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洛河衣衫上只剩最后一点火息吞吐,眼见全要散成灰烬。我对这个由洛河代收的弟子第一次真正起了教导之心。我在对望中开口:“我与洛河本就是互利的关系,你要我回你的话,不如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吧。”他是洛河教导出来的,如今长大了,性子极其稳当,此时还静着心神问我:“那尊上想要什么?”我走到他近旁,扣着他咽喉让他跪身下去:“我需要天尊做我乖巧的傀儡,我早看不惯分什么天尊魔尊,势强为尊,此界早就该变天了。”我微松手,他竟然仰头对我笑:“我原本便敬极了尊上,若尊上只要这样,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你虽然笑着,心里怕只是随意怨恨着我,”我又提起劲力,他疼得有些抖,笑意却未褪下,我声音放得更厉,“你心里如何想,却仍然伤不得我毫分。你再疑惑再需解释,我不想说,你也无可奈何。我能迫你,你不能迫我,这些堂皇的花哨话就不必对我说了。”“洛河她敬你,比我更甚,如果……”陌川微微哽了声,不知道是因为疼,因为心绪纷乱,还是为了让我放松对他的警惕。他眼底又细密的血丝,大概是因为之前伤势未愈,如今又一番刺激,娇弱地都像个凡人了。“……如果你只是为了一个独尊的位置,我们将之拱手相让,也是心甘情愿的。”他本就一无所知,如今显然是自己凭着前因后果猜出了误会。我与他不算亲密,本就无从解释一切,他误会了反而更方便我。我挑挑眉,话出口更轻薄狂妄:“你乖觉些,等你自己想通了,我自然会出手止住之前给你留的伤势,你天资不俗,飞升有望。”我一松手,把他甩到一旁。偏头时候我看到了殿中曾是洛河归处的那方寸之地,此时飞灰也几乎散于无物,仿佛她不再那里,又或者是站了一会儿,自己又走开了。陌川咳了一会儿,终于把自己整理成勉强妥当的样子。他也不起身,只问我:“就算尊上是想要来一场猫儿戏鼠,也总该松一松玩物的尾巴才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