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着喜欢你,却只是想拿誓心契害你呢?”我等着他的“无妨”,阿玉却难得解释了一句:“喜欢和利害并不相关,你喜欢我也可以害我。”这话像是我喜欢往外说的,我这道侣在请爱上痴痴傻傻,估计也是听了路边胡话才这么想。到底是自己的道侣,我叹口气,忍不住提点他:“傻玉郎,真喜欢一个人,不会想害他的。”阿玉看着我,话语仍极有我的风格:“喜欢与否,若要成事,总有人会受害的。”他这样说,却不像是在指自己,我下意识笑问:“玉郎这样说,难道是因为曾害过别家的可人儿吗?”“没有。”我知道他没有。后心的伤口此时应该愈合了,可疼感姗姗来迟,我缓了缓才能继续问:“那你怎么这样子说话?”“我不能说。”这几个字太熟悉,我不住喟叹:“玉郎心中这些事情有能说的时候吗?给我个盼头也好。”“你不再在意戴之霖了,我就告诉你。”这不像他,我调笑:“怎么,就这样吃醋吗?”阿玉笑了,他不常如此自然地流露出快意。唇一勾是万般风情绽在一瞬,眸光流转月落沉潭,竟对我点头:“是啊。”大约是平时伙食还不错,湖中几尾红鱼在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自得地游在湖里,王八则乖乖趴着,眼都没睁。两厢相安无事,显我的担心更为无中生有。尽管它一点儿都不像饿疯了的样子,我还是忙不迭地给它喂起了食,毕竟这王八绝对撑不死。我这边逗王八,阿玉在我后面摆酒,还是之前那一小壶,动作间谨小慎微。我实在是没眼看。大约这酒是他真喜欢的人送的,才如此珍视。他摆好酒,我坐过去,直言:“我本就不在意戴之霖,你说他好说他坏都……无妨。”被他一闹,我再说“无妨”二字都觉得后心疼。我看向阿玉,他却不看我,只轻声低语:“你不能在意戴之霖,你会明白的。”阿玉本来低着头看酒,此刻抬起眼看我,轻微摇了摇头。他唇开了开,又紧闭上,只把酒推给我。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若他舍不得这酒,做什么还要几次三番让我喝?我不想接他的杯子,可他少有在意的东西,此时我要是扔了酒杯,他定是要翻脸的。尬在当中,玉郎仿佛明白好歹说两句哄我一下,开口:“这酒……”两字出口,又似乎是没了下文。我怀疑是否有人给他下过什么咒,让他说一次话不能超过十个字。是我着急了,这次他只是顿了一下。“……你一共酿了九坛。”看我拿起杯子,阿玉接着说:“前面几坛你都送给我了,让我每年给你洒一杯……我都自己喝了。你后来让我做很多事情,我并没有全照做。”玉郎说这话,样子竟仿佛是要向我讨赏。他说的全是怎么跟我拧着来,我如何也不该鼓励他。可看着他眸中神色,我还是开口:“做得不错。”“那些酒,你来喝和旁人来喝是不一样的。你告诉我,让我留下的那一坛,是你第九世的记忆。”阿玉点了点桌子,“一坛酒对应一世的回忆,你自己喝就能想起事情,旁人来喝,能看到你的记忆。头些年,我一年饮一杯,再往后,只要我想到你,就会取一杯来喝。”我故作洒脱地笑了一下:“难得你没全喝完。”玉郎看了看我手里的杯子,不再多言,只劝酒:“喝慢些。”我一口把酒闷了。无人是生下来就能做魔尊的,至少我不能。我命带孤煞,与我善的人往往不得善终,变着法子作害我的倒是一直活蹦乱跳。我仇家很多,有上一辈留给我继承的,有少年不更事时不小心碰上的,有路过看我不顺眼的,还有路过看我太顺眼的。最开始我只是想从各路仇家手底下苟延残喘,喘着喘着仇家死的死逃的逃,在魔修中再无人和我作对时,我就成了魔尊。魔修推举出来的这个尊位,其实坐上去也无聊,要做的事情也就有两件,一是把想抬头作对的魔修按下去,二是给不想和我作对的魔修出出头。我在魔尊位时法修自己群龙无首,偶有伸爪往魔修这边挑衅的我瞪两眼也就跑了,若不是有后来事,我攒够修为一飞升,指不定就悠然自在了。可我早该知道,后来之事都是近乎命定的。听着轰响的喘息声,我举杯的手在不停地抖着,直到阿玉起身过来从后扶住我,我才发觉刚刚边喘边打摆子的人正是我自己。心一定手一稳我便去抢桌上的酒壶,恨不能举着壶嘴悉数猛灌下去,再不受无知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