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拉着她走到了一楼的尽头。在那里,顾蘅看到了她手上苹果的来源---一棵浑身上下一片叶子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倔强的立着的树。看外表,简直是惨到了极点,大概可以算是树生输家了。但刚刚走近,顾蘅就再一次听到了一道年轻的、中性的、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愤怒骂骂咧咧:“淦,这个狗东西怎么又回来了,还想打架啊?不对,他牵着小姑娘的手应该打不了架,可别再别媷我羊毛了,羊也已经没有毛了!”顾蘅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声音骂的‘狗东西’是谁,但听到‘牵着小姑娘的手’,顾蘅就已经知道这棵树在骂的人是谁了。不过当意识到自己和医生拉了一路的手,但自己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敏感的瞬间跳起来,再给对方一个巴掌的时候,顾蘅立刻就开始觉得手有点痒了:没注意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她想把手抽回去了,就是不知道,在医生看来会不会太刻意了?就在她内心千回百转的模拟着要怎么抽手的时候,医生已经指了指树---用的正是顾蘅纠结了半天的那只手:“苹果是它产的。不过……现在好像没有果子了。”医生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让顾蘅目瞪口呆的话:“不过它什么都能产,不管您是想吃苹果、菠萝、香蕉、橙子,您都可以让它生一点。”话音未落,树已经“啪”的一藤条抽过来了。顾蘅在内心完美模拟了树暴躁的骂骂咧咧:“你t媷羊毛还要求被媷的羊生产牛毛、狐狸毛、水貂毛,要点脸行吗?”9他又不是男人,随便说啦树的藤条攻击当头劈头盖脸的笼罩下来。然而出乎顾蘅意料之外的是,站在她身侧的医生毫无躲闪,只是微微侧身,遮住了她的视线,挡在了她的面前。只听一声重而闷的鞭响,其中一根触手重重落在了医生背上,异灵微微一颤,发出了一声闷哼。就在顾蘅勃然变色之际,树乱挥的触手这时候缩了回去。原本光秃秃的树身上,慢慢的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花苞缓缓长大,舒展开硕大的花瓣,肆意吐露芬芳。待花瓣悄悄落地,枝头已经肉眼可见一颗小小的果实。这神奇一幕让顾蘅瞪大了眼睛。站在她旁边的医生推了推微微垂下来几分的眼镜,含笑看向正在枝头缓缓长大的果子,对顾蘅笑道:“您可以采摘了,现摘下来的果子才是最甜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果子已经渐渐从小小的一颗变为成熟的色泽,而从外形来看,顾蘅一眼就认出了这果子的样子:的确就是医生先前给她的苹果。苹果的来源确定了。顾蘅的脸色却变了。她看了看那颗除了这个果子之外依旧光秃秃的树,再看向医生白袍被抽打出来的褶皱,先前吃下去的甜美果肉都仿佛变成了堵在嘴里和心间的重重石头,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医生:“没搞错吧?你还让我吃水果?”医生茫然的回头看向她,他仿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苹果……不好吃吗?”顾蘅已经走到他身边,“唰”的捋起了他的袖子,露出了他先前努力遮掩的真相:在他长长袖摆的遮盖底下,赫然是一道新鲜的伤口。在白袍的映衬下,这一道痕迹格外醒目。顾蘅忍不住还想去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别的痕迹,刚刚准备顺着这道伤口再往深处看,医生已经不动声色的伸手按住了她的动作:“只这一道而已。”稍稍顿了顿,他垂下了眼帘:“以我的体质,明天就能好全了。这不是什么问题。”顾蘅抬起头来,她看向那颗除了枝头上的果子之外依旧浑身光秃秃的,但在拼命挥舞着自己无数小手的树,嫌弃的皱起了眉头:“这破树结果子是靠什么原理?”她刚才分明看到,医生是可以躲开这一下的。但他只是侧身挡住了那可能落在她身上的树藤末端,却丝毫没有躲避甚至是卸力的倾向。她盘了盘前后逻辑,重重一敲自己的掌心,热切的抬头盯着医生,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微妙的表情变动说出了自己判断:“是痛苦,对不对?”如果不是痛苦,医生完全没有必要放纵它的恶行。两道伤口对应两颗苹果,只有这个才能说得通。医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向那长着苹果的枝头:“就像您说的,我只是个最低等的f级,在这里我能为您做的,也只剩下这些小事了。”虽然听上去是模棱两可的答案,顾蘅却已经证实了她的判断,想到医生在监视器录像中露出的忍耐、克制和卑微,顾蘅语气里的怒意怎么也掩盖不住:“以前那些监狱主会要求你这么做?不对,他们竟然能允许你这么做?还是,他们竟然会强迫你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