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眼眸微微一缩。刚才窒息的热意像是涌到了耳尖。哪怕对于人类世界的规则不甚熟稔,医生依然清楚,刚才是自己失礼了。没有敲门,没有在门口稍稍等待至少给与里面的人一点准备时间就冲了进去,这简直是再失礼不过的行为了。她生气才是理所应当,像她这样找自己的原因,这简直就不像是监狱主会做出来的事情。医生看了一眼似乎非常温暖的室内,忽然感觉到喉头已经准备好的蜜语甜言全都梗在了嗓子眼。在她闪着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眸注视下,医生察觉到了她的表情里甚至还带着点小心翼翼---她大约是害怕勾起他被虐打的阴影吧。他顿了顿,才听到自己略带生硬的回答:“您没事我就放心了。”真糟糕,这回答真是生硬啊,他在心里喊着。“我向您保证,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这么莽撞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低声保证道。顾蘅在开门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的确觉得自己没锁门,发生这种事情她要付一半的责任。何况医生冲进来也是因为担心和焦灼,毕竟在监狱里,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救人如救火,他没有耽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好心了。所以她的话说的诚心诚意,在听到医生的保证之后,这尴尬的事情在她这里就已经翻篇了,顾蘅并没有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反而是对医生笑道:“我们以后就有热水洗澡了,真棒!”也就在这个时候,顾蘅放在一旁边地上的对讲机忽然再一次毫无预警的发出了“唰啦唰啦唰啦”的电流声。19她就是个花瓶顾蘅原本还笑微微的脸色几乎在对讲机出声的瞬间就转为阴沉。她看着在不断发出电流声的对讲机: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医生很明显的注意到她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满了“不想接听”四个字。显而易见的是,她对跟外界沟通兴致缺缺。但就在他准备体贴的像上一次一样帮她把不断发出噪音的对讲机直接放到干扰不到她的地方保管起来的时候,顾蘅却已经闭了闭眼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的走过去拿起了对讲机。她打开了通话按钮。声音听起来毫无疑问是镇定平和的,只有站在她身侧的医生看的清清楚楚,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眼眸里像是熊熊燃烧着不灭的愤怒,:“喂?”那边电流的沙沙声越发高频起来,片刻之后,医生才听到了和上一次一样的男性嗓音:“阿蘅?”亲密的称呼。医生在心里冷静的评估着电话那头的人和监狱主之间的关系,他很快的就得出了结论:不管从声音里透露出的年纪感还是故作亲密实则疏离的陌生感,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是一致的,他对监狱主根本就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力了。正是因为实质上关系的疏远,他才需要特意用上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要知道……虽然和监狱主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短暂的几次接触已经足以让医生了解这位新任监狱主了:她足够独立也有足够的决断力,她绝不会喜欢这种还把她当小孩子哄的敷衍。果不其然,顾蘅唇角的笑容越发冷淡了几分。赫拉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神色,声音淡淡的,但仔细听的时候,略微上扬的语调里却好像夹杂着一点妒忌和不满:“怎么,你找我还有什么事?”顾蘅对那端东拉西扯的“担心你”、“吃不吃的饱睡不睡得着”、“监狱里那些东西有没有给你惹麻烦”这种嘘寒问暖分明已经不耐到了极致。在那边的男人嘘寒问暖的时候,她甚至一度因为听的烦了,把对讲机孩子气的狠狠丢在了桌子上,在那边因为这一声“砰”而反复询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的时候,她吐吐舌头看看身边的医生,狠狠比了个砸碎对讲机的动作,然后才敷衍的对那边的人说道:“刚撞到了一根柱子”。医生看着她身上很少出现的情绪宣泄和耍脾气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过显然,那边还在唠唠叨叨的男人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顾蘅真正的态度,等她勉强应付了几句,接着适时的在回应的语调里添上了几分对自己目前艰难处境的愤懑不平,那边的人果然就上了勾:“阿蘅,最近监狱里有没有异常?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等一有离开的机会,我立刻就会派船过去把你接出来的。”果然。顾蘅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对讲机响的时候她就担心过,那个一切以利益为优先的男人忽然主动要求通话的契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有办法知道监狱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