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没听张全说什么,深深地看着李凌赫的眼睛,他很怕看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偏偏李凌赫的视线是虚的,不太敢跟他对视,两秒钟后就看向别的地方,抽了张纸巾擦办公桌上的烟灰。
栖南吊着的那口气泄了干净,心里乱,把手里的简历扔在桌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晚上的饭,他已经没心情跟李凌赫一起吃了。(二更)
这些年栖南从来不过问李凌赫公司里的事,他知道这行水深,沾着娱乐圈,李凌赫公司里不少模特最后都走了影视路线,这里面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儿也多。
所以这些年他跟李凌赫都是各忙各的,在工作上,谁都不掺和谁。
栖南一直以为,只要李凌赫是干净的就行了。
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跟李凌赫之间现在的认知在产生偏差,以前如果听说身边的朋友或者认识的谁谁谁出轨了,栖南只觉得没劲透了,李凌赫现在偶尔会说,男人嘛,就那样,再正常不过。
听到李凌赫这么说,栖南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复杂,还很失望,李凌赫知道栖南心里想什么,赶紧改口给自己找补一句,说自己只是看得多了,看烦了,还再三保证,他自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有一点,栖南非常不喜欢李凌赫公司的合伙人张全,张全比他们大几岁,按理他应该喊一声张哥,但张全就是个色胚子,公司里不少小模特都被他沾过,有主动贴上去的,也有他通过资源诱惑得到的。
这些破事儿,哪怕栖南不主动打听,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个一一二二三三。
栖南提醒过李凌赫,张全人品不行,早晚会惹出事儿,但李凌赫总是打着哈哈说,张全就是色点儿,其他没毛病,而且张全业务能力强,很多资源都是张全拉来的,两个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能说散伙就散伙。--
栖南开着车往工作室走,越想越深,方向逐渐偏离他曾经的自以为是,信任的口子拉开了一条缝,越想也越心烦。
路上李凌赫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都没接,他想抽烟了,路上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包烟,一出便利店就给自己点了根。
栖南没着急走,越过车边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下,看着虚虚的夜空慢慢抽着烟。
下了一夜大雨,空气还都是潮的,坑洼的地面上还积着水,脚底的路面质感变得很沉,栖南用脚尖踢着路边湿漉漉的小石子。
他还在想刚刚李凌赫办公室里的事,哪怕张全没说完,栖南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所以膈应的感觉又上来了。
街上的汽笛声把栖南飘忽虚浮的视线生生拽到马路对面,栖南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直直对上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过往车辆在栖南眼前拉出一道道虚影,只有那辆车一直实实地定在栖南眼睛里。
栖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辆车里的人在看他,但他又能感觉到,那个视线没有恶意。
黑色商务车后排坐着的朝岸宁,眼睛一眨不眨,透过车窗射向马路对面正在抽烟的栖南,眼里的贪婪小小的车厢都兜不住。
朝岸宁的视线在栖南脸上化出了形,有了实感,谁都拦不住,也斩不断。
一点点感受着栖南,有点扎手的头发,有点凉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有形好看的唇……
这些都在朝岸宁梦里无数次体会过,只不过梦里不需要隔着这么远,是他一抬手就能够得着,一睁眼就能看得见的距离。
栖南也一直在看那辆车,他已经确定,车里的人就在看他,任谁被人偷窥的感觉都不会舒服,哪怕是没有恶意的偷窥。
他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烟,烟雾拖拽着潮湿的空气,压着栖南舌尖,这样的烟不好抽。
朝岸宁看栖南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皱着眉,嘴里不自觉就嘀咕一句:“你的烟瘾怎么越来越重了,这不好。”
栖南不是个会干耗的人,既然知道车里的人在看他,那他就去看看,手指捏着烟屁股,左右看着来往车辆,快速穿过马路奔向那辆车。
就在栖南再迈两步就要碰到那辆车时,黑色商务车突然启动了,然后加速往前开,冲过有积水的路面,喷溅起一片带泥的水点子。
栖南站在路边,看着车尾快速消失在街口,一拐弯就不见了,只记住了尾号688的本地车牌。
也是在汽车突然加速的那一刻,栖南脑子里蹦出一个模糊人影——他好像知道车里偷看他的人是谁了。
在前面开车的唐吉从后视镜看出朝岸宁的眼睛有些失神,慢慢踩下刹车降了车速,好让他朝哥再多看一会儿,但路边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朝哥,你既然这么放不下栖先生,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朝岸宁今天本来还有其他安排,原本没打算来,昨晚他在巷子里揍了那个胖男人之后,他的火还是没撒干净,又去拳馆打了半宿拳,直到收到那个号码给他发的“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朝岸宁停了手,摘了拳套,汗水顺着眼皮淌进眼睛里,杀得他眼睛通红。
他最后是捧着手机里的“生日快乐”睡着的,梦里还在抱怨——栖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生日呢,算你有心,我很大度,记在本子上的账给你划掉两笔。
唐吉又叹气:“朝哥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抢回来呢?”
朝岸宁一直盯着后视镜,盯到眼睛发酸:“南哥从来都不是我的,谈什么抢回来?而且,我现在还不敢见他,唐吉,你不知道,我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