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过去,他才开口:“那是猊下的气味,大人。”
恩奇都心里知道,但当对方点破时,他胸口又骤然生出一股不安,脑海中响起了芬巴巴的声音:“当你闻到它,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尽管它令你快乐,但恐惧会短暂地压过那快乐带来的感觉……”
“我……”他的脸颊发烫,嘴唇似乎也被这热意融化,黏在了一起,“我不是……缇克曼努她……”
“不不不——您不必再说了,大人。”塔木卡畅快地笑了起来,“看您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事实上,我真该谢谢您,这世间最极致的快乐,莫过于悬在心头的疑问被揭开的那一刻。”
恩奇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放声大笑,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就像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好友为什么在听完那些话之后就突然发怒了一样……
他明明还没说什么,他们为什么就能明白呢?而他自己困扰了那么久,都没有抓住一丝头绪。
“为了感谢您带来的快乐,也让我回报您一些东西吧。”说着,塔木卡脸上放肆的笑意,渐渐转变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的好大人,挑一个晚上,偷偷溜进猊下的房间吧——当您以男性的姿态细嗅那股麦子的香气,心头的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的。”
在埃安那陷入混乱的第一天,库拉巴就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的建造工程。
上一次战斗后沦为残骸的白庙已经被清扫干净了,这点得感谢乌鲁克义务长工恩奇都的辛勤劳作……事实上,他最近有点太勤劳了,至少从缇克曼努收到的报告而言,恩奇都似乎没有给自己分配任何的休息时间。
缇克曼努从不担心神造兵器的身体健康——虽然阿鲁鲁女神这辈子都不会和“智慧”二字挂钩了,但对方的手艺还是值得信赖的——然而这种自我压榨一般无止尽的劳作,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对于这一点,她的商队领袖罕见地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再懒惰、孱弱的小伙子,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都会这样勤劳。年轻的躁火在他们体内燃烧,与其让这躁火促使他们去扰民作恶,不妨让他们尽情地将自己的精力发泄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卢伽尔之手对于这些话持保留意见,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某种程度上让人很难相信的)事实:塔木卡和恩奇都的关系似乎变好了。
这还挺……稀奇的,按照塔兰特的说法,任何一个正道的人都不屑于与这个大肥鸟扯上关系,而所以塔木卡只能同一些汲汲营营的黄鼠狼做朋友——同时,恩奇都却是他口中“善良、诚恳,值得任何人的友谊”的存在。
缇克曼努倒不至于对塔木卡有这么低的评价,但这两个人之间居然能产生一段奇妙的友谊,这是连缇克曼努都没有料到的。
“来得太晚了。”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满脸不快地说道,“有什么事能比见到本王还重要?”
“首先,我等今天之所以齐聚于此,是为了讨论一些之前悬而未决的有关哀悼之塔的问题,而不是因为谁想要见到谁。”缇克曼努慢条斯理地回答,“其次,我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一封来自北方的急件,据说基什国内似乎发生了一股骚乱,至今尚未完全平复。”
“基什?哼,如果不是本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时候去给阿伽添点麻烦也无妨。”吉尔伽美什说,“接着说。”
“最后——保守地说,我的清单上至少有十多件比‘会见卢伽尔’更重要的事。”她无视对方炸毛暴怒的样子,神色如常地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开始会议吧。”
今天的会议(非常罕见地)由吉尔伽美什提出,因为他驳回了伊尔苏关于哀悼之塔地下甬道的规划。
“有什么好开会讨论的?不行就是不行。”这句话由他本人来说还挺滑稽的,因为就是他强烈要求要大家都聚在这里,尤其是缇克曼努——因为工作繁忙,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原因,如果地下被挖成这样,哀悼之塔在建到一半的时候地面就会塌陷。”
伊尔苏抓着自己乱糟糟的胡须:“可是,这几条都是猊下规定了的固定路线……我已经尽量将它们以最短的结点连起来了。”
哀悼之塔表面看起来只是一块方碑,其实有很复杂的内部构造,这种构造可以导出地脉中的魔力,为了打开地埋——更准确地说是“切开”它们,地脉中的魔力会统一流向哀悼之塔的地核,再经由哀悼之塔本身将玛那挥发到空气中。
地脉是维系神明与神庙之间关系的重要纽带,一旦纽带断裂,以分身降临人世的神明就会被遣返回天国,祭司们也无法再从神明那里得到任何启示,诸神与尘世的关系将就此终结。
然而,这种能量的消弭,终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为了使这个过程不被任何外力所中断,哀悼之塔的一部分能量会直接导向吉尔伽美什的王之宝库,以确保乌鲁克在武力上也有足够的防御能力。
为了这个计划,缇克曼努很早就做过相关的调查和规划。
“这几条地下甬道,分别连向乌鲁克、尼普尔、乌玛、拉伽什、乌尔、埃利都等国家的最高神庙的地脉。”缇克曼努说,“如果希望哀悼之塔能发挥效用,这些‘切口’的存在是必须的。”
为了防止意外,她这段时间还重新测算了一遍这些地脉的位置和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