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空壑,反复回响。
众尸的动作同时一滞,那股拉扯着凤曲全身,仿佛要将他四分五裂的巨力骤然消失,四下只余叮叮当当的铃音,和两人急促的喘息。
因为挣扎而折腾出的一大片热汗,都在此时稍冷。
夜风卷过,与铃铛同鸣之处,闪过一声绵长沙哑的鸦叫。犹如啼血,又如哀吟,循着那道诡异的声线,凤曲缓缓抬起了头。
不知不觉间,他抓紧了商吹玉的衣摆,仰头的瞬间,只看见青的、白的、灰的、褐的……一切阴暗沉晦的颜色都沉淀进那些飘摇的碎布里,挂在树上,而在如旗帜一般招展的布中,包裹着一具又一具白骨森森的尸体。
无数的脑袋向下俯视,那些被蛇虫食去了眼睑,无法闭合的突出的眼睛,通通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凤曲已经连尖叫都快忘了。
商吹玉又轻轻拉了拉他。
随着商吹玉的目光下视,在他堪堪停住的长坡之尾,距离他仅剩寸步之遥的山地上,赫然是一个堆满尸骨、不计其数的深坑。
它们或往外爬着、或高举手骨,死状各异,但都凄惨无比。
四周渐渐凝聚起凄异的火团,荧蓝色的光火沉浮当空,那些被一路忽视了的腐臭,一瞬间涌入鼻腔似的,让某种认知在凤曲的心中遽然浮现。
“……死人。”凤曲喃喃说,“到底是谁在吓我们?”
商吹玉已经不敢再让凤曲稍离身边,他沉下呼吸,死死抓着凤曲的手腕,回想起刚才和凤曲分散的景象,还压不下身体的颤抖。
就在此时,铃音遏止!
方才像是陷入沉睡的尸身又一瞬间转醒,齐刷刷挥舞起四肢、大张巨口,一同瞪向了二人所在的方向。
两人默默地以后背相抵。
商吹玉张弓,面向那数以百计的、悬挂的骸骨;
凤曲拔剑,俯瞰深坑中呻吟着往外爬出的腐尸。
“交给你了。”凤曲说。
“是。”商吹玉答。
凤曲摸出随身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焰照亮两人严峻的面色。在他身后,弓弦已经绷成一轮满月,火折子一巡而过,四五支箭的箭尾顿时燃起了烈火。
仿佛以火为号,在悬尸被火箭引燃,四下乍亮的刹那——
凤曲拔身,仿佛托风而去的一尾青鲤,剑光是他纵跃溅起的飞沫、是他尾鳍蘸染的白雪、是他引颈勾携的月牙。在蓝火与烈火、黑天与白骨之间,青衣猎猎,如一把出鞘的青匕。
长剑所过,一川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