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非她,他如何能享尽作为皇后嫡子的风光却从不曾沾染半点肮脏!!便是今日这一场戏,也是范皇后为了他的将来,要求她演的!自那日裘丽颖在桃花潭打着为她说话的幌子实则故意往范皇后那安她一个管教不善的罪,她又迟迟没能收到十万两货款后,范皇后已对她有诸多不满,偏生那看起来好欺负好摆布的裘丽颖又是个擅长伪装的,频频在范皇后面前献媚卖乖,叫范皇后动了替换她的心思,若她再不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定又要被送回淮阳将军府,再次和宇文秋页擦肩而过了。想到他,她像是坚定了什么一般,义无反顾地往下跳!!!柳府长乐小筑的书房里气氛出奇地冷硬。莫铠禅示意站在屋中的喜鹊退下去,目光掠过坐在一旁沉思的江之愉,落在桌案后沉默且久久不语的柳芽道,“柳芽,倘若她真的打算谋害你——”“便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她轻轻软软又铿锵有力的话语才慢慢幽幽地响起,丫鬟敲门禀报道:“小姐,宫里来了内侍,请您和四表小姐进宫面圣。”柳芽带着江知画及吉御史随内侍去到御书房时,里头不但端坐着一个面色沉沉的嘉毅帝,还有范皇后和何贵妃,而堂中跪着发髻与衣饰均散乱且泪流满面,额头还有重重磕伤痕迹的阮优依。一番礼数,嘉毅帝眯着锐利的鹰眸道,“莫邪公主,你本就是我国百姓,又曾在六扇门任检验一职,相信你对我国律法条例再清楚不过了,定不会知法而犯法,朕知道也很感谢你对我国的种种重大贡献,如今病刚初愈,实在不想打扰你,可阮优依控诉之事影响恶劣且深远,朕希望这一次亲自出面纠正,可叫日后再无类似的传闻污了百姓的耳,不知莫邪公主可否愿意配合?”言外之意就是,老子知道顶着西漠公主头衔的你不屑犯法,甚至也不想骚扰了你休养的,可挡不住她们拉着百姓闹腾呐,儿子丢脸事小,南汉皇室的颜面蒙了羞事大,还请你大度地配合配合审讯,叫这糟事儿别再折腾下去,且一袭话也给了西漠和她面子,说得极是漂亮。柳芽落落大方道,“这等小事,本公主自是愿意的。”嘉毅帝甚是满意地颌首,目光看向阮优依道,“你口口声声指控莫邪公主煽动表妹江知画散布你与烨王的不实消息污蔑你诋毁你,企图将你这个御赐的贞妇置之死地,可有证据吗?”贞节牌坊有御赐的也有官颁的,两种分量不同却都是一种无上的赞(绝对)美(枷锁),领下它的同时也代表是妇女不得做出任何有损德行贞洁的事情,否则前者罪犯欺君需以砍个头收场,后者便以当地乡例受罚(且多是浸猪笼)。阮优依拎着自己是弱势的那一方,坐在城楼上不停地指控柳芽这个西漠公主为非作歹,逼迫她一个小寡妇,最后还真真切切地纵身那么一跃——虽被站在前排的衙差们组成肉垫救下来了,但当时还是吐了一口血,叫看戏的群众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她的委屈一样,从吱吱喳喳的观望里站在了她那边,狠狠地数落柳芽讨伐柳芽。回家路上途经热闹,本只想稍微看看戏的道台府,怕群众当真义愤填膺地跑到柳府扔臭鸡蛋烂蔬菜,坏了两国邦交什么的,忙不迭给作为皇帝的他递消息,而消息一进宫门就走漏了,范皇后端着一张委屈兮兮的脸来求他主持公道。啧,最委屈的是他好吗,他还想着批完最后几本奏折,去找凤昭仪那小妖精喝喝酒猜猜拳再玩玩那些不可描述的小游戏什么的,如今倒是都被她们坏了好事了。阮优依哪里知道嘉毅帝心里的不满比她跳的城楼高墙还厚,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道,“若是没证据,臣妇也担不起污蔑莫邪公主的罪,只是还请陛下允许臣妇请一证人来!”嘉毅帝一颌首,范皇后身边的一个中年内侍就走至门边扯起尖嗓子道:“传证人——”江知画心下满是嗤之以鼻,眼睛却好奇地瞄向门口,可瞧得那踟踟蹰蹰却又故作镇定地走进来,随即跪到阮优依旁边的熟悉身影时惊呆了,便见她向嘉毅帝和范皇后及何贵妃磕头后,脆生生地道:“民女薛锦绣,乃莫邪公主的表妹。”嘉毅帝好整以暇地看看她,又瞥瞥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惊慌的柳芽,就听阮优依抹着一把泪,抽噎地哀求道:“如今只有你能还我清白了,你将当日在柳府所见所闻说出即可!”薛锦绣怯怯地点点头道,“民女曾在府中听得莫邪公主向知画抱怨受了委屈,打小知画就极是喜欢莫邪公主,谁若欺负了莫邪公主,她定是饶不了,还记得儿时民女的弟弟不小心在玩闹之际轻轻地推搡到莫邪公主而已,知画便重重地扇了民女弟弟一巴掌,所以一听得莫邪公主在桃花潭受了委屈,她就立马应了莫邪公主的请求,向她在京中的小姐妹散布韦夫人与烨王的不实消息。民女始终觉得毁坏女子的清誉宛如夺走她的性命,一再劝莫邪公主和知画莫要如此,可她们仗着一个是西漠公主一个是勋贵千金,从不把民女的话当一回事,后来民女与母亲去桃花源散心时,遇见了听到流言蜚语后伤心地躲起来哭的韦夫人,便觉良心受到了责备,方决定今日定要还韦夫人一个清白。”闻言,江知画差点没笑出来,可心里的怒意实在翻腾得太厉害了,硬是堵在了她的喉咙,叫她不但笑不出来甚至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听范皇后冷冷地道:“好一个勋贵千金!竟是这般的刁蛮歹毒,毁别人的清誉宛如吃一小碗白米饭!可知你如此作为等于生生掐断了韦夫人的脖子!幸而今日她跳楼之时得救了,否则你现在已经背上一条血淋淋的性命了!!”阮优依发出低低的似乎隐忍不了的哭声,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求姑母为臣妇做主!”柳芽真心觉得南汉全体百姓欠她们一个戏台子,像她们再加个薛锦绣随随便便往戏台子上那么一站,再不停地重复演绎这委屈,定每日便是只收一个铜板也赚得盆满钵满的,这样活灵活现的演技呐,就是前一年奥斯卡金像奖的主持人来了,都要忍不住自费给她们打造一奖牌!“陛下您看,倘若满城的勋贵千金都如同这江家出来的一般,那还不得乱套——”“——莫邪公主,你在做什么?”嘉毅帝打断范皇后的含沙射影,疑惑地看着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就照起来的柳芽。“只是想瞧瞧我脸上是不是被谁偷偷偷摸摸地刻了‘很好欺负’四个字,怎的一个两个三个都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欢跑来欺负我玩呢?”柳芽放下镜子,眨巴眨巴眼睛发自肺腑地问道,“在陛下看来,我一个能医擅验,面对几百具断手断脚断脑袋的尸骸都不会害怕,受极了西漠皇室疼宠的异性公主,受了委屈什么的,会跑去向养在深闺里的表妹诉苦么?何况她们所谓的委屈,从根本上就是无稽之谈——”她目光一转瞥着薛锦绣道:“薛锦绣,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拿我的,便是现在从头到脚没一样东西不是我送你的,我自问从未亏欠过你什么,你想要的我能给的全都给了,可你今日竟为了自己的私利,接受了别人给你的毒刀子,往我背脊上用力捅,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还是你觉得没了我柳芽,你薛锦绣就是个值得别人另眼相看的好东西了么——”柳芽极尽嘲讽地勾勾唇,眼底是抬起头来的薛锦绣从未见过的噬骨冰冷,这个从小就受尽所有亲戚朋友疼宠,还幸运地成为西漠公主的女子,宛若站在雪山之巅一般真正地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地上如蝼蚁一样卑微弱小又可怜的她。薛锦绣忽然有些慌了,可一想到赢了这场审讯之后,自己也可以成为令人尊敬的存在,也可以尽情地肆意地俯视从前恨极了的她们,就毫不退缩地挺直了腰,迎上柳芽的目光,欲语时却先听得她道:“——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