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坦然又理所当然地道,“我也是被嫌碍事的,你去哪?我跟着打发打发时间。”柳芽囧得不知道回一句什么好,只能放任他,而自己则去市集的铺子转悠,但凡看上的,也不议价,直接慷慨地下定,请他们送回客栈,完美地演绎什么叫土豪,惹得凤执阳连连咋舌道,“你真败家。”她得意地斜睨他,“我爹我哥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让我败得开心,败得尽兴。”“——那你给我买这个。”凤执阳不知客气为何物,随性地指着首饰铺子贴墙的架子上,端放在竖起的锦盒中的一支枯枝造型的黑檀木簪子,簪子的造型虽然简单到有些简陋了,但被打磨得极是光滑细腻,隐隐透着诱人的质感,不用认真打量也知是上上品。“公子真真好眼光呢,这可是百年老檀木所制的簪子,香气芬芳,还耐磨损又能辟邪!”掌柜小心翼翼地将那锦盒拿下来,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就若有若无地从里头散发出来,瞧得柳芽动动鼻子,似是认真地嗅了嗅辨别真假般,忙讨好地笑道:“姑娘放心,小店童叟无欺的,您是个识货的,我也不瞒您,它的价格的的确确不便宜,但贵在它有贵的道理呀!这‘暗夜芳华’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别看好像没什么造型似的,其实暗喻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旨趣之理,是我们老板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费尽心机打造出来的一对簪子,男簪为‘暗夜’,女簪为‘芳华’!”掌柜揭开锦盒内层,露出一支造型相当,细究却有些微不同的女簪。“买!”未待柳芽言语,凤执阳已豪气地拿过锦盒,欢喜地抱在怀里。掌柜开心不已,“我敢保证,这一千两,您花得绝对超值!”柳芽无语凝噎地看着掌柜伸到她面前要钱的手掌,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下她可怜的小荷包,睨着花她的钱花得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凤执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个店的托!”随手那么一指,就指去一千两银子了惹,她刚刚一路走来,疯狂地买买买也才花了二百两而已好么!凤执阳咧嘴一笑,媚眼一抛道,“我有一双发现极品的好眼睛嘛。”柳芽忍住心疼离开首饰铺子,瞧得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他边用夹着锦盒的手拉住她,边掏出一小串相互摩擦得咯嘣响的铜板甩着玩儿,边豪迈大方地笑道,“随便挑,我请。”“……”柳芽看着小贩手中那一木桩子的冰糖葫芦,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恶狠狠地道,“全!要!了!”于是,柳芽两手各拿着一串糖葫芦,左一口右一口地吃着,旁边的凤执阳则一手拿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桩子,一手以臂夹着锦盒美滋滋地吃着糖葫芦,愉快地拒绝沿途凑上来想要买糖葫芦的人们。柳芽忽而侧过脸,瞥着他被光线柔和的眉目,“你扛下昭和阁,真的没问题么?”“我与那昭和阁阁主满身牙齿印,多一口也没什么事。”凤执阳耸肩道。“也是,你看起来就特别欠揍,仇家肯定满箩筐,多一个和少一个应该没什么区别~”柳芽将唇边扬起的笑意连带糖葫芦吞进嘴巴里。凤执阳从上而下地瞟着她,“我哪儿看起来特别欠揍了?”“上下左右,哪儿看起来都特别欠揍诶。”柳芽故意慢悠悠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地打量道。凤执阳将吃完的竹签插回木桩里,像模像样地学着她绕着她走了一圈后,直直地盯着她如琉璃珠子般剔透分明的眼睛,“你上下左右哪儿看起来都挺好的,就是眼睛可能快要瞎了。”“去你的,你的眼睛才可能快要瞎了呢!”柳芽拿着糖葫芦的手拨开这站在前面盯着她看的俊脸,怎想他竟嬉皮笑脸地顺着她的手,咬下一颗她吃了半口的糖葫芦,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身继续走。柳芽愣了愣,看着自顾自地行走在喧闹的人潮中的凤执阳高大的背影道,“见过吝啬的,没见过像你这样吝啬的,送到别人手里的东西,居然还想捞回去。”“放心,剩下的不跟你抢,全是你的,全都是你的。”他含着那颗糖葫芦好笑地回头道,不知几时披在天际的霞光绚烂地笼罩在她身上,无意地勾勒出最魅惑的颜色,将只穿着素白罗裙的女子,描绘得像是刚下凡尘的仙子,恍惚间又想起昨夜橙红的她,毅然地护住莫秋彤,决然地迎上杀手的利刃,那时好像有灼烧眼眸的绮丽光芒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猛地扎进他心里。柳芽这才满意地开心地将手中竹签上的最后一颗糖葫芦咬进嘴里。夜幕降临,柳芽带着后来充当起小厮,帮她拿东西的凤执阳回到客栈,只是没想到卞绍娟和青灰华服男子不在了,却又来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稀客。褚掌柜指着坐在角落戴着面纱的青衣女子道,“刘小姐想亲自谢谢救她一命的明少爷。”从未时等到现在,酉时都快过了。这时,已然注意到柳芽的刘宝樱,盈盈地起身默然地福身行礼。柳芽走过去道,“阿秀今日要留在摄政王府,你若想谢他,需得明日再来。”刘宝樱眼眸一垂再一抬,把一张帖子交予柳芽道,“如此还请莫邪公主将帖子交于他。”柳芽接过,“好。”“在此也郑重地向莫邪公主道谢,若非您当时要明公子来救民女,想必民女早已经——”刘宝樱戚然笑着省略那想也不敢再想的腰椎受损的下场,“可惜像小女子这种人家,是没有资格邀请您的,否则定好好招待您,以谢挽救之恩。”西漠国风虽比其他国家开放许多,对男女之间的异性交往颇为宽容,但阶级管理很严谨,寻常百姓宴请皇亲国戚,算作‘以下犯上’,要定为不敬之罪的,刘宝樱与柳芽没有交情,行事只能按足规矩来。“举‘口’之劳而已。”柳芽道。“您当时正陷在危险之中,明公子又是保护您的人,若非您善良要求,想来明公子想救,也有心无力,这份恩情,民女铭记于心,他日莫邪公主需刘家效劳,刘家定在所不辞。”柳芽笑道,“刘小姐言重了。”褚掌柜送走刘宝樱,凤执阳把手中属于柳芽的东西都交给客栈的小二,自个儿抱着锦盒坐到空出来的桌椅上,洒脱地拿起刘宝樱点的那壶小二未来得及收走的铁观音茶水,对着壶口而饮个殆尽。“你不去找你朋友么?”柳芽斜睨他。“他探完亲了,会来找我的。”凤执阳招来小二点菜,完了才又道,“原想再蹭几顿饭,可他的亲戚不爱用眼睛看人,害我吃过一顿之后,肠胃忒不舒服,怕再留下去上吐下泻,只好自己觅食了。”他一抬头直勾勾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公主殿下,我所有钱都败在糖葫芦小贩那了。”“……”柳芽毫不犹豫地回他一个翻上天的白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呐!她回头吩咐小二,“记我的账。”“再准备一间上房。”凤执阳毫不客气地朝那小二补充道。柳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从哪间小倌馆带回来的小倌呢。”凤执阳也不觉得这话是侮辱,反而媚眼一抛,故作勾引地道,“公主殿下大德包吃包住,奴家却无才无以为报,今夜愿以身相许哟~”“……”这丫为了蹭吃蹭住,也太无所不用其极了吧?柳芽抖掉齐刷刷不满地跑出来跳草裙舞的鸡皮疙瘩,拨去额角颤颤巍巍的黑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便勾唇笑道,“凤公子这么想以身相许,我也不好拒绝,那今夜厨房的锅碗瓢盆,就有劳你好好地卖力地清洗干净了。”凤执阳淡定地垂眸,哀怨地看着自己指节分明得好看的双手,“我很想为公主殿下效劳,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可若我伤了手,握不了剑,好巧不巧昭和阁的杀手在这时找上门来的话,我怕我没办法自保丢了小命,叫公主殿下一辈子自责内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