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棠尝了一小口,是恰到好处的软绵香甜,她满意地点点头,趁热切好分装进食盒,然后又将另一份颜色稍浅的面团搁到竹屉里继续蒸着,这才叫上骆羽一同去了隔壁的宅子。开门的是个面善的嬷嬷,许是沈青炜早有交代,所以一说明来意,她便转身去喊了人出来。韶棠送上枇杷糕,将自己的决定如实告诉沈青炜,两人又就着后续绣品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新蒸的那屉糕点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骆羽煮了壶热茶,抱着枇杷糕懒洋洋地坐到廊下的藤椅上,鼓着腮帮子囫囵道:“太好吃了!韶姑娘你这般厉害,要是在临安城开家糕点坊,定会门庭若市,将那枣花坊都比了下去。”“……就是可惜了。”他饮了口茶,叹道:“公子不喜甜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吃的。”韶棠闻言紧了紧手里的食盒,眉眼微微弯起,转身去往书房。她和骆羽一样,就是自然而地然想将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分享给他,以他能够接受的方式。到了书房门口,她不确定里边的人是不是在忙,犹疑了一小会儿才抬手敲门,只是还未触到门板,房门霍地自里侧打开。他身着初见时那一身墨色长袍,卓然而立。“呃……”一瞬的愣怔后,韶棠敛了心神,开口便是:“季……”对面投来沉沉目光,她下意识话音一顿。只不过,大抵是还没习惯“夜白”这般稍显亲昵的称呼,她话到了嘴边又支吾着说不出来,觉得哪里怪怪的。沉吟片刻,她忽然灵光一闪,改而道:“季夜白,你在忙吗?”原来如此,她豁然开朗,暗叹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但显然对面的人并不觉得,骆夜白默不作声,只垂眸看着她,脸色愈显阴沉,咬牙问道:“你不喜欢‘夜白’二字?”他不知想到什么,面色一变,转而修眸浮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黯然,幽幽道:“这是父亲为我取的,你若是觉得不好,待他回来我可以同他商量再换一个。”声音低沉,眼睑微垂,俨然一副十分失落的模样,且似乎还真就认真思考起修改表字的事情来。以表为德,此等大事岂能说改就改。韶棠心中一惊,忙解释道:“不不是的,夜,夜白…就很好。”情急之下的嗓音略带着些颤,又或许因为羞赧,绯色趁势漫上那一对莹白小巧的耳垂,叫人无法忽视,却又不敢直视。骆夜白唇角微勾,眸底的黯然失落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静与笃然。“你说什么?”他往前一步,微微俯首,明知故问:“什么很好?”韶棠未及多想,顺着回道:“夜白,夜白就很好。”骆夜白轻笑了下,给予肯定,“嗯。”嗯??韶棠骤然反应过来,差点想咬下自己的舌头,耳边又传来他慵然的嗓音:“我知道。”“???”知道什么?韶棠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绕进去了,但当她眯起眼打量时,却又寻不出丝毫的异样。她轻哼了声,大人有打量,不与他计较。食盒里的枇杷糕还热乎,她一伸手推到他怀中,“我就着枇杷果蒸了些糕点,不是很甜,你尝一尝罢。”“还有呐,”她话锋一转,“熬好的汤药也要记得喝,不要趁着没人就悄悄倒掉了。”昨晚她不过是坐得累了,到院中走走,就看到某人鬼鬼祟祟地将碗里的汤药倒得一滴不剩,简直离谱。即便是板脸说着训人的话,也是软乎乎的模样。骆夜白心情大好,点头应道:“好。”而往后的几日,骆夜白果真言出必行,汤药端上来二话不说就一饮而尽。当然,践行承诺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随着汤药而来的声声软言软语。“夜白,汤药晾得差不多了,你且喝了吧。”“夜白,你将汤药喝了,明日我给你做不甜的荷花酥。”……总之,说的什么他不在乎,只要她不再喊他“季公子”,他便是浑身顺畅,汤药都能一口喝两碗。韶棠不知晓他这些心思,每天除了配好药材,便投入到绣活中来。不过她不缺银两,自然也无需挑灯赶工,几日的功夫,她只绣了几面帕子,都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往其中加了许多自己的巧思。是以一呈出来时,便是引得沈青炜眼前一亮,当即表示想托她再绣几座插屏,韶棠想了想,觉得可行一并应下。但她想等帕子卖出去看看反应如何再开始绣插屏,这中间的闲暇时间也刚好可以用来裁制骆夜白的长袍。关于衣襟和袖口的纹样,她最后还是选了流云纹,走针运线都和其他的绣品差不多,但在袖口流云纹勾尾时,她留了一点特别的小心思,使之愈显自然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