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现下我们怎么安排?”祁墨问。“不急,再等等。”骆夜白摊开案上的宣纸,用没受伤的手提笔蘸墨,问:“予然现在何地?”祁墨闻言挠挠头,面上显出一抹难色:“侯爷您知道的,予然公子的行踪……我们若想要找到他还得花费些时日。”“最多一个月,你们自己商量好派谁出去。”骆夜白停下笔,等了片晌将宣纸折好递给祁墨,“找到人,将此信交给他,务必要快。”在祁墨准备退下时,他又道:“还有,让祁云明日亲自去一趟丰乐镇。”(修)公子房门一开一合,片晌,便只闻清风抚窗。博山炉里沉香渐暖,轻烟漾出炉盖,袅袅缭绕,似梦似幻。骆夜白靠着椅背,双眸微阖,那一枚圆形玉佩在他手里慢慢打着圈,脑海中浮现出季予然临别时的情景。那时季予然都已经走到了前院,不知想起什么又折回卧房,从床头的屉子里取出一方落了锁的锦盒,将其和钥匙一并递了过来。“若是有人拿着与这里面同样的玉佩来寻我,”他声音慵懒,脸上却是少见的正经,“你只管告诉她……你就是我。”“为何?”骆夜白不解,“莫不是你在外边惹的风流债?”季予然闻言就笑了,啧啧叹着:“没想到我们光风霁月的骆大侯爷竟还存了招惹风流债的心思,快快从实招来,惹的是哪一家的姑娘?”骆夜白无视他眼里的揶揄,“那为何要我冒认你,直接告诉她你暂时远行不成?”“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待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的。”对于这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骆夜白刚要回一句“胡闹”,又被季予然截了话头,他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摆出委屈状:“不会吧不会吧,纯良慈善乐于助人的骆大侯爷不会真的要拒绝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的小请求吧?”二人打小一块长大,季予然行事随性,心里却始终有度,这一点骆夜白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也只是淡淡扫去一眼,算是应了下来,又问:“她何时会来?”“如无意外,应是端午前后,但你放心,我会在那之前回来。”“倘若出了意外,她提前过来,我依你所言,然后呢?”骆夜白话一问完,便见季予然眯起他那双桃花眼,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啊……便顺其自然吧。”“……”骆夜白深知好友的性子,也只能无奈一笑,“那你总得告诉我,万一她提前来了,我该如何待她?”“如何待我,便也如何待她。”季予然答的干脆,倒是让骆夜白有些意外,他眉心微动,侧目看过去,见季予然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问我她是谁,你是否见过?”季予然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只是声音略带着些许惋惜,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其实,我也从未见过。”“但她于我而言,是个十分重要的人。”骆夜白敛了思绪,起身往外走,直奔东厢房。东厢房原是季予然的卧房,在他离开后,骆夜白便自然而然住进了进来,所以,那一方锦盒连同玉佩,又被骆夜白放回了原先的床头屉子里。此时他站在榻前,目光幽幽看了片晌,才伸手取出锦盒。如季予然所言,里边的玉佩同韶棠拿来的那枚,从用料到纹路,都一模一样。信物、婚约?骆夜白稍加思忖,便有了大概的答案。在这之前,他有想过季予然跟他提及的人可能会因意外提前到来,也设想过来人的诸多身份,却唯独漏了——婚约。只因他太了解季予然了。季予然还未足月就被诞下,喝了无数汤药才堪堪保住性命,之后更是药不离口,季府广纳天下名医,结果都说他顶多活到三十。如此宿命般的结局,搁在寻常人身上,只怕早就遭不住打击,日渐消沉,但季予然不同,他生性豁达洒脱,奉行人生如梦,无憾足以。他云游天下,寻各地名医,积极配合诊治,却不孤注一掷,不在意结果。而婚姻,更是从来不在计划之中。在季予然声名鹊起的那一年,到季府说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最后烦得他连城中的酒楼都不敢去了,天天揪着骆夜白躲到这宅子里喝酒闲聊。骆夜白记得那时他还拿说亲的事调侃了几句,但季予然只是摇头笑笑,说他什么都不缺,不缺爱也不缺钱,所以没必要为此成为别人一生的羁绊。手里的玉佩泛着润泽光芒,骆夜白摩挲几下,又想起韶棠说起婚约时的笃然语气,隐隐明白了季予然临别时那一番话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