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拿下烟随意的夹在手指间,转头注视着许一,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他把烟又咬回去。垂着稠密纤长的睫毛,修长手指虚拢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卷上了香烟,又迅速被风吹灭。白色烟雾飘散,烟灰也缓缓慢慢的落入风里,他看向遥远处的山脉,嗓音因为抽烟而沙哑,他的语调散漫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的,“意外吗?”
许一皱了眉,心脏仿佛被揪住了一样难受。
她往周至身边走,挡住了他手上的烟头,“你冷的话,我回去给你取外套。”
周至的外套再次被风吹鼓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高台边缘,又拿起烟头狠狠吸了下。他换了一只手拿烟头,低头看着脚下的操场,烟头被风吹的猩红,落在他的手指间,他嗤笑一声,嗓音很低,“你以前看到的我都不是真的,你以为的也不是真的。我做不了任何人的榜样,不要再以我为目标了,我不是。”他停顿,“真实的我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活在阴影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很烂,一无是处。”
七点到了,操场上的灯光骤然亮起。整个训练场的灯光亮了起来,远处的训练室一片通明。
“不是的。”许一皱眉,声音有些急迫,“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你不是那样,你很优秀,你很强。真的,周至。”
“是吗?”周至又往前走了半步,脚尖悬空,他仰起头。从下巴到喉结拉出冷冽的线条,他很深的呼吸,冰冷的风落入肺里,他扬起唇角带着些嘲讽,“我不如你了解我自己,这样吗?”
手忽然被握住,温热的手包着他的手背。
他手上的烟被拿走了,周至的喉结滚动。却没有再做其他动作,他站的笔直,静静看着遥远处天边的黑暗。
“没有人有资格定义别人的人生,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她——没有资格定义你。”许一吸了吸鼻子,她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平稳。她也很害怕,今晚的一切都让她害怕。她握住周至的手一颗心才平稳些许,她紧紧抓着周至的手指,抓的很用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别人面前的情商,在周至面前全没有了,“在高处抽烟会被看到,队里禁止抽烟。”
周至回头注视着她的手,黑眸凌厉。许一移开了眼,但没松手,她的手没周至的手大,握不住他,她强行把手指挤到他的指缝指间,勾住他的手。她另一手还拿着周至的烟头,低头看脚底下,“你不是我,你能有我自己了解我自己吗?我的目标是什么,我很清楚。”
周至沉默不语,还看着她。
“我的目标就是你,永远都是你,你是什么样都是你。”许一握着他的手,想拉他下去。她对周至站在高处边缘特别敏感,上次在仙山镇,周至站在悬崖边。许一深呼吸,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你七年前在仙山镇训练场说你会站到世界之巅,会超越你爸爸和你姑姑成为射箭新王。我永远记得,并且相信你能做到,你会做到。”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如果再来一次,不管她是谁,我都会跟她拼命。”许一把手上的烟头都快捏散了,她咬牙,“我真的会。”
周至没有抽回手,他在慢长的沉默后,回握许一的手。十指交扣,他们牵着手从顺着台阶往下走,他的表情很淡,“为什么?”
许一的手背陷入温热,她其实有些不自在,这样的亲近总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梦,可她没有松手。
她不知道周至此刻在想什么,换位思考,如果林琴这么对她说话,她会疯掉,被最亲的人抛弃。她会怀疑人生,会质疑这个世界,她可能会需要一个人来抓住她。她不想说心疼什么,她绞尽脑汁的解释,“报恩,你以前替我打过陈锋。以后有人欺负你,我也帮你打回去。”
风声呼啸,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们牵着手从操场边缘走回了训练基地的路灯下,室外训练场空旷,灯光寂静。周至忽然停住脚步,俯身过来。
许一后背立刻僵住,站的笔直,周至英俊的脸在她面前一晃,近在咫尺。随即许一的手指上一空,他也松开了许一的另一只手。
“一个破烟头还要拿到什么时候?不嫌脏?”周至把烟头扔进了训练场边缘的垃圾桶,喉咙动了下,抬手拉起外套的帽兜盖住头,“报恩不应该是嫁给我吗?谁家的报恩是做打手?”
“你们在这里?”秦川在训练场尽头喊了一声,“我就猜许一去找你了,果然,你们在一起。”
许一知道周至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还是让她从耳朵烧到了脖子,火辣辣的烫。
谁不想嫁给周至呢?
她倒是想嫁,周至敢娶吗?
许一把两只手都揣进口袋,抬起头,“教练,有事吗?”
“没事。”秦川观察周至,看不出来异样,说道,“你们在一起就好,没事了。外面这么冷,少待一会儿,最近流感频发,感冒就麻烦了。晚上没有训练,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教练。”许一很乖的跟秦川打了招呼,周至没有跟秦川打招呼,他只是看了秦川一眼,迈开长腿走向了宿舍楼。头也没回,步伐很大走的很快。
许一看着周至的背影,匆忙跟秦川挥了挥手,“教练再见。”
“他心情应该不会太好,好好跟他聊聊。”秦川若有所思,说道,“再见。”
秦川也知道他的事吗?
许一脚步一顿,环视四周,四下无人,周至已经走远了,她开口,“教练,我想问您关于至哥的事,您方便吗?”
“问什么?”秦川已经走出几米远了,闻言转头审视许一。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许一牵着周至的手,把他带了回来。秦川还是第一次见周至这么听话,周至脾气很差,脾气上来谁的话都不听,“问我还不如直接问你至哥,他不会拒绝你。”
“这个问题不好问他,我进省队,他付出了什么?”许一思索着,说道,“或者说,他为什么会来这里?跟我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