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疏真在侍女的簇拥之下,来到中庭,此时各房上下都齐聚在此,瑗夫人满面愁容,却仍是竭力维持着平日的雍容仪态。 日光有些刺眼,照得人目眩,女眷们既惊且疑,有些人耐不住,险些晕厥过去。 王殿派下的近侍和禁卫门却好似在找什么要紧物件,过不多时,便起出不少的兵器、宗卷、朝服等物,一股脑封存了,折腾忙个不了。 疏真静静看着他们奔走忙碌之态,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中—— 是他! 只见徐陵着一身普通的侍卫服色,混在人群中逐渐走远,倒是朝着自己的寝居而去! 他仍不死心,非找到那枚小印不可! 她凝视着此人鬼祟的背影,唇边掠过一丝冷笑——趁着乱势,你尽管放手去找吧! 你若是找得到……那就奇了! 她唇边笑意加深,带着近乎恶意的诡秘,纤纤素指不经意的抚弄着胸前垂挂的香榧扣。 一旁的虹菱好似有些神情恍惚,眼神一时茫然,一时发直,她抹了把面上的冷汗,瞥见疏真正抚着这小巧物件,却好似触动了情肠,眼眶都微微发红—— “姐姐,你一直把它挂在身上。” 她吸了口气,仿佛不能忍受日光的刺痛,狠狠的闭目,“这是父亲托了巧匠为我们雕的。” 虹菱好似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里,声音都有些飘渺,“我记得那时候家里穷,连普通的长命银锁都打不起,只好雕了这个。” 疏真想起死去的可霓,顿时心如刀绞,她咬着唇,正欲应声,却见虹菱好似充耳不闻,只是径直喃喃道:“这里面雕成了空心,放着我们姐妹的胎发——父母虽然不识书文,却只盼望我们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她低声说着,又抹了一把脸,那指尖冰凉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疏真看她如此激动异常,心知其中蹊跷,正欲追问,却见虹菱深吸一口气,提了裙裾,竟在下一瞬跑出了女眷的行列。 一片喧哗中,她的声音既尖且亮,仿佛是黄昏的鸦声,让人不寒而栗,背上生出冷汗来—— “各位军爷,我有下情要禀告王上!” 大索 这一声急促而尖,在人声低嘈中越发显得突兀,众人被这一声惊得纷纷侧目,连前来检搜的内侍都心中惊疑。 虹菱浑然不顾周围各色目光,也不再看身边长姐一眼,她站在庭院中央,纤影楚楚,任由青绫裙幅被风曼卷飞扬,一字一句,满是坚定,“奴婢有下情要亲禀王上!” 周围大哗,侍卫中领头的不曾料想有这一出,斥道:“贱婢无礼,王上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虹菱面色苍白,抬眼看他,却是丝毫不曾退缩,“王上受鸠毒所害一事,我另有内情相告,兹事体大,这位大人你能否做主?” 一阵人声喧哗,所有人都以惊异不认识的目光看着这个平素默默无闻的少女,也有人回头去看她的姐姐。 疏真静静站在一旁,纱帷遮面之下,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眸子浓若点漆,在日光下却倒映出寒潭一般的雪光。 中庭的人声,在这一瞬停滞消逝,静得让人窒息。虹菱起身,跟着侍卫而去,走到十丈开外,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疏真。 遥遥望去,疏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日光炽射之下,那瘦弱的身形,仿佛要就地消融化水。 …… 朱炎高坐正中,匆匆赶来的朱闻着一袭玄色宽袍,薄缎凉沁入骨,闪着柳色暗纹,看来一派隽逸清远。 他面上丝毫不见惊慌,深邃黑瞳中却含着一丝冷笑。 “父王今日召我来,就是为了这不值得一笑的荒谬谗言?!” 他冷冷一笑,唇边的线条越发凌厉刻薄,却又带出奇异的文姿风雅,让殿中侍女都移不开眼。 甚少有人敢在燮王面前如此轻慢不羁,朱炎却并未动怒,漫声道:“吾儿又何须忧谗畏讥讽?有人敲登闻鼓告你篡逆,此事非同小可,寡人总要查个清楚才是。” 这话说的十分平和,朱闻听了却是不怒反笑,他眼中厉芒一闪,伸手一指长跪于地的燕姬,冷笑道:“就凭了这几句疯言乱语,就可以检抄我的睦元殿,传到外人耳中,是要说我们父子相疑至此么?!” 这话太过激烈大胆,近乎指斥,朱炎还未开口,萧淑容在侧座遥遥听了,已是花容失色,她忍不住轻声责怪道:“二王子,你竟对王上这般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