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几个姬妾,目光如电一般掠过,看得她们心惊不已,不由的都低下头去——“还是你们希望,一出这个大门,就被人滋扰调笑?!” 众人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顺贤老夫人不甘心地低喝道:“那也不需闹得这么大,今后兄弟之间还怎么回旋往来?!” “嬷嬷!” 朱闻深深望了她一眼,“你从小就奉我生身之母之命在我身边照应。” 他在生身之母四字上加了重音,见顺贤老夫人面色有些难堪,于是微微一笑,放柔了声调道:“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您年岁也大了,安养府中,敬佛修福也是一件好事。” 说完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也不必嚼舌根胡乱妒忌。今日就算换了你们中任何一人,我也会担当到低——我殿中之人,岂容他人轻侮?!” 说话之间,他却转身加快了脚步,正欲朝疏真房中而去,此时瑗夫人最快恢复了神色,赶上前跟他禀道:“方才有一位太医奉王上之命,来替真妹妹诊治。” 朱闻神色不动道:“快让他进来——也不须用悬丝避讳,直接诊脉便是。” …… 太医年纪不大,三十上下的面容可说是平庸已极,只是一双眼颇为灵动,他见过朱闻后,便一人入了疏真房中。 玉帘低垂,暗香脉脉,他伸出手,小心探了疏真脉息,又仔细看了瞳孔,面色微微一动,对着侍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这……这与礼不合,怕是不妥?” 女官踌躇道,一旁的虹菱已是哭得双目红肿,怒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计较这些!君侯都说一切听太医吩咐的!” 女官听得有朱闻吩咐,也知他心胸豁达,于男女大防上并不甚严守,略一思索后,便令全数退了下去。 太医伸手拈出银针,在几处大穴上细细施动内力,沸腾白气氤氲而出。 不过半刻,疏真幽幽醒来,只是面色仍是苍白异常。 她一连串轻咳,随即便欲支撑着起来,抬眼看到太医,不由眉头一蹙道:“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你的倒霉二师兄!” 叶秋苦笑着将银针插回封套中,却是忍不住又开始讥讽,“你真是不要命了,自己的丹田跟个漏斗似的,还敢随意提气?!” “吾无事。” 疏真勉力起身,却被他狠狠一推,倒回床上,叶秋冷笑着束手在胸,“行了,在我面前,不必再用这般高贵的御音儒腔——现在也不是你在玉座珠帘后跟三公九卿们朝局奏对,你的狼狈模样我已然看尽,还有什么没见过?!” 他这一番连珠讥诮,实在是刻薄不留情面,疏真虽然习惯他秉性如此,却也禁不住眼中一黯。 “你说的对。” 她居然没有发怒,只是轻叹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 叶秋顿了一顿,冷笑着摇头道:“燮王朱炎不知是哪一处的慈父之心动了,居然让我来替儿子的爱姬诊治。” 他斜眼看来,“他若是亲眼见到你,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梦断 疏真冷冷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叶秋却并不罢休,挑眉笑道:“说起来,你跟这对父子真的有缘——朱闻对你也真是不同,冲冠一怒为红颜,昨日之事情流传出去,只怕是一段词人争相弹唱的旖旎传奇。” 他眉眼轻佻带笑,原以为会看到疏真恼羞成怒,却不料她从床头取了犀角梳,倚在床头慢慢顺着凌乱发丝,面上却是看不出半点喜怒。 “师妹,你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 叶秋微笑着,取过几案上的朱笔,一手笔走龙蛇,一边偷偷瞥着疏真的神色。 疏真闻言,居然没有大怒,唇边淡淡带笑,仿佛再平常不过道:“二师兄你出入宫闱之中,于情爱之道也颇增造诣,居然问起了这类话题?” 叶秋一时为之泄气,朱笔淋漓,将最后一字挥完,叹道:“你冒了被燮王识破的危险,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我原以为你若对他有意,也算是美事一桩——如今看来,你却又是拿人当作棋子在用。” 他停了一停,又道:“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长公主之尊,燮国要独大也好,要与朝廷作对也好,已然和你无关,却又何苦在这等旋涡之地久待?!” 这一句虽然仍不失尖锐,却带出些隐晦莫名的关切之意,疏真眼中略有了些须暖意,却仍是倔强不肯称谢,抿了抿唇道:“此一时,彼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