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你生我的气吗?”小怪兽褪去了全身的硬壳和尖刺,变得软软糯糯,倒让岑非一时间很不习惯。
“说不生气肯定是骗你的,但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像老父亲把你原谅?”岑非半开玩笑说。
时影闷闷地笑了起来,把脸埋到了岑非的胸口:“我知道我很坏,我不该瞒着你,但是我真的害怕……你不知道我哥对我有多重要,我不能没有我哥,要是没有他……”
“你还不如去死,这你以前说过。”岑非说,“我知道你哥在你心里的地位,只是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时影把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显出前所未有的乖顺和驯服,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悠悠地说起了一些有的没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岑非,你不知道我家的事,我从小就只有我哥。”
“我爸是个满脑子只有生意的商人,自私自利,脾气暴躁。我妈则是这世上最虚荣的女人,她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名牌包、衣服、鞋子、首饰、手表,还有很多奇奇怪怪值钱的艺术品。”
“在她眼里我和我哥也不是她的儿子,大概只能算是炫耀的工具。”
“我哥从小聪明,长得漂亮,学习也好,她不知道多骄傲。相比之下我就很一般了……所以她逼迫我学琴,说拉大提琴有气质,起码好看。”
“说来荒唐,我哥喜欢画画,他们却要他学商,刚上小学就送去学奥数,他只能私下偷偷画画。而我,从小爱玩,却小小年纪就被关在家里练琴……好在后来学进去了,也就喜欢了。”
“而且每次看到我哥真心实意喜欢听我琴声的样子,我总是很高兴的。”
“我只有我哥……爸妈根本不管我们,不管吃不管穿,什么都不管,只给钱,然后帮我们定目标,学习成绩、考级比赛这种,特别严格。”
“能达到目标,我们就平安无事,达不到就是一顿暴打……所以我有什么心事也只敢和我哥说,我哥也只和我说。”
“他特别好,真的,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后来我渐渐对他起了一些心思……我知道这不对,但是没有办法,根本控制不住。”
“那时候我家看起来还好好的,我爸有钱,我妈光鲜,我哥高分考上了s大,多厉害。”
“可那时候我爸生意上已经出问题了,他投资失败,情况很糟糕。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跟我妈吵架……他要她把私房钱拿出来,或者把这一屋子的奢侈品转手处理掉也好,凑点钱,有一点算一点。”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妈的哭叫声,她尖叫着说如果我爸敢动她一样东西,她就放一把火,和她的那些宝贝同归于尽。”
“我爸显然也急红了眼,他叫我过去拉住我妈,把她绑起来。”
“但是我逃跑了。”
“这时候家里电话响,是我哥的同学打过来的,说我哥在学校摔了一跤,我就抛下他俩没管,去医院找我哥了。”
“之后……一切都完蛋了。第二天我爸就从公司的顶楼跳了下去。他把钱看得比命重,情绪也一直不太正常,会做出这种事不算意外。”
“至于我妈,再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法院该封的还得封,她的那些‘宝贝’终归是守不住的。”
“我们身无分文地被赶到了大街上。一开始还可以去投靠亲戚,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久他们就摆脸色,拐弯抹角地赶我们走。去问朋友借钱吧,人家生怕我们还不出,抠抠索索的肯借个千把块都算不错了。”
“你能想象吗?那些人,那些亲戚朋友,以前逢年过节都带着礼物来我们家,围着我和我哥不停地夸赞,笑得比花还美,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人情冷暖,我不怪他们。可偏偏有人……竟然还有人想要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他们甚至想对我哥……我好恨啊岑非!我哥跟我说不要记恨,恨也没用,但是怎么可能做得到?将来要是让我碰到他,我一定……我一定……”
时影越说越激动,虚弱滚烫的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岑非紧紧把他搂住了,任由他灼热的泪水洇湿胸口的睡衣。
一想到兄弟俩家中突生变故的时候他们只是半大的孩子,岑非就揪心不已,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竟如此笨拙,笨拙到连安慰人都不会。
“没事,想恨就恨着吧,”岑非说,“必要的时候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连本带利都算清楚的。”
时影把脸埋在岑非胸口,默默地抽噎了许久,再次开口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和我哥到处打工、借钱,好不容易凑齐了下个月的房租和我俩新学期的学费,结果我妈拿着那笔钱去买了一身新衣服和一条宝石项链,然后约会去了……晚上我忍不住责备了她,她就歇斯底里地大哭,说是我们俩毁了她,就因为有我们两个拖油瓶,她现在想改嫁都嫁不出去了。”